“不愧是大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居然连自己的心都可以用来交易!”武将大笑,这句话却一语刺中了殷扉遗的痛处,渐渐的疼痛从四肢蔓延至胸口,难以言喻。
“难道你真的爱上了他?”看殷扉遗的表情,书生不确定的开口。
“这是我的问题,与你无关。”说到这,殷扉遗的脸色沉了下去,视线不再说话。
裳衫已经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只是一个劲的想离开这个快让他窒息的地方。衣柜里的空间本来就小,再加上他许久没有动,全身已经麻木,一冲动站起来就摔了出去。
下巴摔在了地板上,蹭破了皮,火辣辣的疼,小腿肚磕在了衣柜下方的栏上,痛得他直想掉眼泪。
大伙儿都没想到会有人躲在里面,一看是裳衫,都震惊了。殷扉遗嘴巴不可见闻的动了动,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小时候摔跤,总要看看大哥在不在周围,在就哭,不在就爬起来。而现在摔倒,也要看看殷扉遗在不在旁边,在就爬起来,不在就哭。
裳衫慢条斯理的爬起来,也不顾及自己落魄的形象,一步一步的走到殷扉遗面前,仰起脸,那双晶亮的眼睛对上殷扉遗幽深的凤眸,一字一句的问道:“他们说的可是真的?”
殷扉遗面色阴冷,看着裳衫那张包子脸,过了许久,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信仰在一瞬间轰然倒塌,千言万语也抵不过这一个简单的“是”。过往的种种,在耳边萦绕不休。
他说:“走吧,我们回家了。”
他说:“我不能那你的安危开玩笑,你要知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没有绝对的把我。”
他说:“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心悦君兮君不知,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他说:“我们爱上一个人多么不容易,为什么还要受到性别的约束呢?对我来说,既然爱上了,是男是女都不再重要。”
他说:“软丈红尘,裳衫,你可知你打乱了我的计划,你让我怎么办可好……”
他说:“信我。”
然而,山盟虽在,情已成空。
裳衫木然的走了出去,神情淡漠,却是迈出第一步就被面前的凳子绊倒了,好不容易才爬起来,还没走几步又一头撞在了门栏上,当他跌跌撞撞的走下楼时,撞到了一个端着茶水的小厮,两位扶着客人的歌妓,三个进门寻欢的客人。后面关怀、抱怨声一片,他却什么也没有听见,只是木然的走着,行尸走肉。
小寒标志着开始进入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白雪飞舞,墙头开了一朵红花,越鲜明,就越觉得冰凉。
“要怎么样才会拥有力量呢?”他对着空气说道,吐出的气变成雾气弥散在寒冷的空中,那一点稀薄的温暖,终究被冻灭。
没有人回答他,屋外的雪越下越大,掩埋了他的来路与去路。
第三十六章
吃过晚饭后,小竹子去关门,赫然发现一个人影立在门口那棵掉光了叶子的柳树旁,那个人全身都被大雪掩埋,整个人都和周围的茫茫雪景融入了一起。走近一看,小竹子惊讶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人头发被染成白色,眉毛、鼻子上也是堆满了雪花,脸上的肌肤简直比雪花更加惨白,嘴唇则是完全没有了血色,一如被洗旧的棉布……
“天哪!大人你这是怎么了?”好半响,小竹子才大叫一声回过神来,手连忙上前扶落裳衫脸上的雪。
这一声叫喊把裳衫惊醒了,裳衫睁开眼,只有那黑漆漆的眼睛在一片雪白中闪烁。裳衫扶着树干想扯出一个笑容来,却不料刚掀动嘴角就觉得嘴唇有种被撕裂的感觉,并感觉不到疼痛,只是鼻息间有一股甜腻的腥味盘旋着。鲜红的血丝顺着嘴唇向下,滴在身上的落雪上,鲜明得让人悲伤。
“大人,你嘴唇流血了!”小竹子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急忙扶过裳衫向屋里走去。
“不碍事的……”裳衫却没想到连开口都是这么费力,他垂下眼角,终究是笑不出来,就连强颜欢笑也是不能的。
“大人,你怎么了?连外衣也没穿……”阿桃一看也是一脸震惊,上前连忙把裳衫扶到火炉边去。
“天哪!鞋这么湿,全身都被冻硬了,大人你不会是走过来的吧?”阿桃给他脱鞋时尖叫了起来,再看裳衫的脚,已经被冻得全白了,死寂死寂的白,没有一点血色。
他怎么过来的他自己也忘记了,只是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站在大门口。裳衫只是任由他们折腾着,眼睛都懒得睁开,现在他连一个手指头也不想动了。
“快,阿梨,我们去熬姜汤,然后烧一大锅水,大人这样子很危险。”阿桃抬起湿润的脸对抱着一叠干净衣服的阿梨说着,然后转头,“小竹子,你快给大人换衣服。”
“给我吧!”包子从一开始就站在裳衫身边,看着裳衫落魄的样子眉毛纠结成了一个死疙瘩。
“好的,那我去关门。”
“是殷扉遗做的?”包子老气横秋的开口。
裳衫不说话,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一放到裳衫手上就被冻得缩了回来,包子眉毛皱的更紧了,他长年随着陈半仙浪迹江湖,挨饿受冻的时候多得是,可裳衫这样的情况仍然让他咂舌,更何况他眼前的是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这场雪太厉害了,要是发现晚了,他真的不敢想象。他不敢把裳衫靠火炉太近,太过于剧烈的冷热交替会摧毁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