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目光一暗,将车停在路边,忽然整个人倾覆过去,抵住尹觉明。他感觉自己很久没见他了,每r.ì三餐那种见面算不得见他,此时此刻才是……
黑暗中两人距离极近,却轮廓不清晰。近到尹觉明能闻到张弛身上风尘仆仆的味道;近到张弛能闻到尹觉明吐息中啤酒麦芽的香气。
那气味很甜,张弛想,如果尝一尝味道一定不算差,冰冰凉的,可能还带着点薄荷味清香……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双唇只剩下两厘米。
尹觉明笑了一下,抬手食指肚压在张弛唇上。他的指尖冰冰凉的,很柔软。抵在张弛唇上,像一个吻。
“外婆还在等着你呢。”尹觉明就以食指抵着他的唇,将他渐渐推远了,“一分一秒都别耽搁。”
老太太的确是着急了,但也不至于心焦。张弛打小胡乱跑,大学还跑到城里过了四年,她都没有特别担心。
张弛回家后道明前因后果,老太太牵着他转了一圈,确定人无碍后便也放下心来,让人赶紧休息。
天色的确不早了,老太太的房间在最里面,张弛的屋子和尹觉明是对称的,中间只隔着一道墙。他在黑暗中躺下身,隐隐约约好像听见了音乐声,却又雾蒙蒙的,不是很确切。他怀疑那音乐声的确是从脑海中发出,或是其他什么地方。直到那声音在他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勾得人一点睡意也没有,张弛才翻身起来,在黑暗中静坐片刻。
他穿着薄裤,走近音乐的来源,是一堵墙。是横亘在他和尹觉明之间的那堵墙。
已经凌晨一点了,张弛拉开窗,月亮很圆,令人很迷恋。他从窗户跨出身,沿着音乐来的地方,翻到了隔壁的yá-ng台上。
屋子里,能看出一丁点微弱的光,昏黄的,暖人的,让他不自觉靠近。
一个朦胧的身影出现在的布帘之后,就好像尹觉明刚来的那次,张弛在浴室外看到的那个轮廓。
轮廓越来越清晰了,应当是人渐渐贴近。看形状,该是个正面对着他。
张弛拉开yá-ng台的推拉玻璃门,按理说,这动静里头人应当是知道外头有人了,偏偏没有动作,也没有反应,唯独那音乐声不再是雾蒙蒙的了,忽然变得清澈优美起来,流淌在月光下,像波光粼粼的一条河。夏r.ì的天气还热,这会儿不比尹觉明刚来时,白r.ì的暴晒留下温度,温度在夜里升腾。
即使只身着薄裤,张弛赤裸的上身依旧起了密密匝匝一层汗。也或许是兴奋导致。
音乐是德彪西的月光,清雅而别致的旋律,带一种抽象的美感,在此时此刻真正在月光下,仿佛有了实质。
月光下拂过温热的一阵风,吹得人心头更燥热。
两人隔着薄薄一层窗帘,彼此都能看见对方,却没有人把这层朦胧的帘布扯开。
风吹来了,帘布随风d_àng漾,掀开许多褶皱来,向里凹陷,将尹觉明整个人包裹在这层纱布中,他整个人的轮廓清晰地突显出来。窗帘下方,一双雪白的脚踩在地板上,踝是很美的,令人想握在手中,或是亲吻。
张弛忽然大跨步向前,隔着因风滚动的窗帘,一把将尹觉明抱在怀中。
窗帘很薄,张弛没穿上衣。他赤裸的胸膛和臂膀是滚烫的,带着整个夏r.ì的温度,像yá-ng光灼烧的质感。
抱住窗帘后这个隐约人影的瞬间,张弛便感到怀中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是这个颤抖,给了他实体感。在此之前,站在帘布之后的尹觉明,更像一个幻象,一个投s_h_è 的影子,一个诱人心魂的幽灵。
尹觉明身上是冰凉的,屋子里阵阵清凉也往外吹,吹散窗帘中这具身体上花露水的清香。还带着点未消散的酒气。张弛躬身,将头埋在这幅身躯的颈间,深深呼吸。
帘布后的尹觉明,浑身轻微地颤抖着,他感觉得到张弛身上滚烫的热度,还有门外吹进来的热烘烘的风。他感到整个人,包括这个看似私密的空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和气息在侵蚀,在侵略着。
身体动了动,立马被张弛困得更紧。一首曲子,掩盖两个人都热烘烘的心跳声。
好半天,张弛放开尹觉明,隔着窗帘抚摸尹觉明的脸,脖子,肩膀,胸膛,腰肢,然后是t.un,大腿,小腿,最后在窗帘下面,赤手捉住那只洁白的脚踝时,窗帘里的人轻轻哼了一声。
似是被他掌心的温度给烫着了。
张弛猛地站起身,一把将人搂住,歪头也不管在哪儿,重重在人身上咬了一口。直咬得尹觉明在帘子后头都带上了哭腔。
再一瞬间张弛松手,如梦初醒落荒而逃,一个翻身下了yá-ng台,在夜色下奔回自己房间。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尹觉明整个人从帘子后头被吹了出来。他伸手搓着被咬得发红的耳朵,看着空旷的山色,怀疑自己是有些发梦了。
第七章
转天清早,张弛迷迷糊糊醒来,就着天光,薄裤撑起小帐篷,胀得发疼。
他以前对这事儿没什么贪心,要么任由它片刻就消了,要么迷迷糊糊给处理了。但今天,或许昨晚的梦太美好,他翻了个身,困意中竟眼前浮现尹觉明的脸。
这下让张弛清醒不少,他迎着天光眯了眯眼,彻底清醒了。手犹豫地从结实的小腹上滑到裤子里,露在裤腰外面的小臂筋脉遍布,慵懒地一收一放。
他忍不住仰起头,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闻到了淡淡的花露水香气。隐隐约约,如同尹觉明就在身旁。
昨晚的画面此刻更加清晰,那窗帘身后的身体和轮廓,微凉的肌肤和颤抖的躯体……他是对他有欲望的。
张弛浑身紧绷,像一张怒张的弓,身上沁出汗来,接着过了会儿,身体徒然放松。他气喘吁吁,抽出手看了看手上的液体。
在隔壁的尹觉明显然是不知这一切的。
今天张弛没能起来,老太太做了早饭。等张弛洗漱好下去时,尹觉明已经用过早餐,准备回去工作了。
或许因为早上的事令张弛也心神不宁,他匆匆吃过早饭,就到工坊去做工了。这一做工,就连晚饭都没赶上。
他想到,他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之前的尹觉明,开始醉心工作,一天恨不得二十个小时泡在工坊,接连好几天做好饭就出门,晚上等他们都吃过了才回来。
俗说有种默契叫你不理我,我不理你。
这段时间里,张弛和尹觉明把这种默契发展到了极致。但这种沉默并不是尴尬的,或带有什么负面情绪。
他们都知道,这种默契的沉默来源于那天始终没有揭开的那层窗帘。
张弛r.ì夜不宁,心事加重不少。反观尹觉明,当真是没心没肺。他白天创作,晚上就跑出去玩,倒与蓝山和薛明珠的关系r.ì益亲密。
薛明珠以前是围着张弛转的,现在也彻底被尹觉明吸引了去。
有一天张弛安排薛明珠帮忙送些货,要放在以前,薛明珠来了必定要逗留一阵子,往往最后要张弛赶走他才罢休。但这次薛明珠来了就急匆匆地走,跟张弛打了声招呼就走。
“等下,你上哪儿去?”张弛脱了手套,在骄yá-ng下擦了把汗,被r.ì头照s_h_è 得睁不开眼。
“觉明哥说等我呢,他说还没看过电影,还惊奇咱们这儿电影院竟然不是摆设呢,我当然要带他见识一下去啦。”薛明珠眉开眼笑,简直眼睛都要弯成个月亮了。
张弛心中隐隐不痛快,却说不出口,拧开水壶大灌了两口说道:“你觉明哥晚上和我有约了,他自己忘了。”
“啊?”薛明珠半个身子卡在自行车上,那张漂亮的脸看上去难得有些呆滞,“不对啊,觉明哥明明说今晚没事儿的,昨天就说了!”
“你不信自己问问他去!小兔崽子,一口一个哥倒是叫得勤快,现在新他不信我?”张弛隔空对他点了点,佯装凶怒的样子。
“信你,信你!”薛明珠笑着从单车上翻下来,又往工坊里冲,“那我跟觉明哥说一声,可能是他自己忘了!”
张弛望着薛明珠一溜烟冲进去打电话的样子,站在门口点了根烟。一整天的疲惫和燥热得到缓解,他就着从门口透进去微弱的光打量薛明珠。
薛明珠拨通尹觉明电话,张弛也不说话,就靠在门口深吸一口烟,盯着他看。
电话对面的人可能说了什么,薛明珠孩子似地软了口气:“这样呀?我就说,可能是你忘了,你记得跟驰哥说一声!”
张弛掐了烟,看薛明珠跑过来吐了吐舌头:“觉明哥说他是忘了,让我跟你道了歉,说为了聊表歉意,到晚上约好的时间,他来接你下班。”
张弛没忍住笑——什么叫为了表示歉意,来接他下班?
像哄女人。
何况,说什么约好的时间。他们压根就没有约。
尹觉明对薛明珠的话是什么意思,又足够张弛琢磨一下午的人。
以至于张弛折身工作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车他今天是开过来了,钥匙也在自己这儿。尹觉明说要过来接他,是怎么个追法?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张弛多少感受到尹觉明身上的魔力——他对一切事物的态度都是暧昧不清的,不光是对人,是对世间万物。以至于令人特别想去探究他,琢磨他,弄清楚他。可一旦你起了这样的心思,便是中了他的陷阱。
等到了下班时间,黄昏已至,蔚蓝中彩云翻滚。张弛给老太太挂了个电话,开始饥肠辘辘地等待尹觉明。
“约好的时间”究竟是几点,他自己也不知道。
天边彩云淡了,尹觉明没来;天色青了,薄薄的月亮显出来,尹觉明没来;等天彻底变得青黑,连地平线都没有一丝光亮时,尹觉明还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