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弼眼也不眨地将法器飞剑都推给了乐令,自己只拿了一半儿灵石与符箓,又取了十粒聚灵丹。他怕乐令推拒,抢先说道:“昨夜那对男女都是你杀的,他们的东西本就该归你。何况我身为长兄,更当友爱于你……”
乐令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一声,接下了他的话头:“昨天都是因那女子的迷烟,我行事才都会有些失常,堂兄与我本就如嫡亲兄弟一般……”
秦弼脸色乍红乍白,忽然大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握着他的手臂,铿锵有力地说道:“我却不是中了迷烟才说的那些话!罢了,我说得再多你怕是也不会信,这种事只靠嘴说也是无用。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清我的真心,也叫你承认你我之间不止如嫡亲兄弟!”
他只撂下这一句,便坐到岸边调息疗伤。两人都不再说话,默默相对了数日,直到伤势痊愈、体内元精大抵恢复,才各自驭剑,照着从于城身上搜到的地图指示,向通幽湖飞去。
他们到的时候,湖中正翻腾涌动着层层气泡,水面波浪汹涌,鱼虾之类不停向水面上跃起,甚有些直跃到旁边泥沼中,显见是湖底出了什么大事。
是那条万载妖蝓正在产卵?两人对视一眼,不必说话便已明白了对方之意,各自点了点头,放出真气护体,按落剑光,并驾冲入湖中。
他们两人间的关系到底还是有些变化。
虽然如今两人之间几乎无话可说,还不如之前兄友弟恭的模样,但默契倒似高了少许。即便不必说话,他们也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并精准地做出配合。
就在他们进入湖底最深处的妖蝓洞府时,两人便自洞穴两边分头而入,秦弼先进去探看情形,乐令便展开楚嫣然那道桃花五烟瘴,守在洞外堵住蝓王退路。
那条幽元蝓栖身处本是座普通石洞,但其中光彩缭绍、美仑美负之处也不亚于神仙洞府。石洞四壁上嵌满它平日收集的灵贝珍珠之类,其上都流动着珍珠般的光彩,又如萤火之光能照破黑暗,映得幽暗水底熠熠生辉,也将下方两只比人身子还长几分、通体如玉,还在不停蠕动的巨大妖蝓照得纤毫毕现。
此时两只妖蝓尾端正紧紧贴在一处,那两条妖蝓都是一般粗细,扁平的底盘贴在一起,两侧裙边似的肉足不停拨水,连在一起后倒也分不出哪只是雌哪只是雄,几乎浑然融为了一体。
而随着它们交接之势,洞中灵气便如潮浪般翻涌,自两边石廊散发出去。秦弼初时尚不觉厉害,待看了一阵,便发觉胸口隐隐发闷,黑黄两道中一口精纯内息运转也有些不畅。他连忙拿出辟魔梭护住全身,又指挥内息平顺下来,才免了溺水之危。
乐令在洞后自然也感到了灵气波动之威。他法力低微,受的冲击更为厉害,干脆将桃花五烟瘴祭出,堵住洞口,自己则退到角落处避开灵气震荡。
等了两三个时辰,那对蝓王终于结束了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象。水中灵力稍退,水流也平静了许多,两只巨大妖蝓连接之处慢慢分开,其中一只缓缓收回肉足,向着洞外蠕动。另一只却并不动弹,而是将尾端贴到石洞底部,肉中似有光芒流动,隐隐看到半透明的蝓身中有一个圆形之物从向外寸寸挤出,最后自其尾端挤出,化作一颗流溢着金色萤光的珠子。
此物即是他们此行的目标——幽元蝓卵。
秦弼将身子悄悄缩起,从法宝囊中掏出那条衣带,化作龙蛟射向正在爬动的蝓王。此时乐令已从后洞悄悄摸了进去,将桃花五烟瘴寸寸驱向两只妖蝓,灵力透入后,那道甜腻烟瘴便笼满洞穴,自柔软而毫无防备的玉色软肉上渗了进去。
烟气透入同时,那条龙蛟也缠到了蝓王身上,龙躯用力收紧,化作一道绞索将其身紧紧捆了起来。那只雌蝓修为低些,已被五烟瘴迷了神志,只知按着本能产卵,全然感觉不到身旁的雄蝓已被人困住。
秦弼身上的法宝囊是元神真人所赐,并不只是普通袋子,亦有其他妙用。他将法宝囊抛出,直接化作巨大口袋,其袋口便有股吸力涌出,将那巨大妖蝓吸入其中。待得雌蝓产卵完毕,他也如法炮制,将其也收入了囊内。
乐令收起五烟瘴,进入洞中捡拾蝓卵。他的手指映着光彩流动的卵壳,显得格外秀气优美,面上宝光隐隐,几乎就如运用魔功时一般动人。
秦弼在一旁看得入神,忍不住也弯下身去,手指在蝓卵上掠过时,似不经意地与他冰冷的指尖轻触了一下。
第20章:回山
“剩下这些妖蝓卵便都留给堂兄了。”乐令收回手指,直起身淡淡地看了秦弼一眼,以术法传音道:“捕捉龙文鹬的任务,恕我不能奉陪到底了。共分善功之事堂兄不必太过在意,我要先回山门疗伤了。”
他与秦弼之间的纠葛愈深,几乎到了无法把握自己的地步。要想避开这段危险的因缘,就只有分开一途。眼下万载幽元蝓的卵已到手,他也该与秦弼分开,各自冷静一阵了。
秦弼还年轻,这样刚刚萌芽、若有似无的情愫,只要稍加冷淡,很容易便会消褪的。
就像方才手指相触时传来的温暖一样。指尖上那点余温不一时便在冰寒的水中消散,乐令的心也觉更冷了几分,面色沉肃地召出飞剑,转身便向洞外飞去。
秦弼还沉浸在捕获万载妖蝓的惊喜之中,却不想乐令说走就走,连地上的蝓卵也不要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满地充满灵力的蝓卵,召出飞剑便随着乐令离开了湖底。
他飞得极快,须臾之间便追上了乐令,只说了一个“你”字,却又沉默了下去。
追上来的时候秦弼还是满腹怒气,想要乐令给他一句解释;可当真四目相对,他又忽然想起:他这点心思却是只能在这无人的沼泽之中,在天下人都看不见的地方才能剖白。一旦回到门中,他们两个仍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莫说相恋,就是有一丝逾矩落入别人眼中,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