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荣泽瞥向远处的大楼。“那个位子,我想了一辈子。”
“那,是我看走眼了,二叔,你隐藏得可真好。这样的人生,不累吗?”
欧荣泽笑了,笑得很凄凉。“累?累,的确很累。向往了一辈子,等待了一辈子。小心翼翼,步步为营,谁想到,还是败了。败给了我那个一介莽夫的大哥。不过,他有两个很优秀的儿子,知道联合起来对付我。向奕,我小看了你们。我需要为自己的失误付出代价。”男人转过身。
欧向奕还打算说些什么以打消他寻死的念头时,欧向煜快步走上了天台,看向背对着他们的男人,喊了一声。“二叔。”
欧荣泽没有回头。
欧向煜不死心地唤他,“我把向宁、向伟带来了,你看看他们。”
欧向奕不解,回头望一眼身后,并没见堂弟妹跟来,心里正骂着大哥这个骗子又搞什么花样时。再转回头却看见欧向煜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枪口指向欧荣泽。
欧向奕大惊,刚想开口。
对面男人正因这话而有所触,慢慢转过头。
“呯!”枪声响起,男人发出闷哼声。
欧向奕朝二叔看过去,只见他倒在地上,所幸有栏杆护着没有摔下楼顶。
“你疯了吗?!”欧向奕怒喝。
站在他面前的欧向煜平静地把枪收回口袋中,踱步上前来到欧荣泽身边。
欧向奕担心地跟上去,发现二叔只是腿部受伤,便拉住大哥胳膊,“算了大哥,二叔已经不可能再损害你的利益了,放他一条生路。”
欧向煜瞟他一眼,抽回手臂,蹲下,将正捂着腿呻吟的男人打横抱起。
“大哥!”
欧向煜抬眼看他,“记得我们商量的事吗?我把江山让给你,只有一个条件,把这个男人交给我。”说完,抱着欧荣泽走下天台。
欧向奕不明所以,愣怔地看着他们离去。
言研最终辜负了房东大哥的信任,带着斐然悄悄离开了小镇,坐在拉煤的火车上,看着不断朝后退的小镇,他想了很多。
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回到这里,带着比三千块多上几倍的钱来到房东大哥家里,亲手交给他。
一路上,他对着空气说了很多遍对不起。
斐然坐在他身边,明白他的心思,愧疚感让他把头垂得很低很低。
火车不知道开了多久,等两人醒来时,火车已经停了,有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在拿着铁锨一铲一铲地往下铲煤。
斐然明白,那些人是偷煤的,不敢声张,拉着言研跳下火车,偷偷跑远。
所幸是夏天,在无人的花园勉强睡了一觉,第二天两个人又开始为了生活奔波。
没钱租房子,他们便在桥墩下用拣来的纸箱垒出一个不够坚固的临时住所。言研像拣到宝一般欣喜地炫耀着他拾来的可用之物。几块砖头垫底上面加上废弃的床板,修修钉钉便是他们的床。破席子刷刷洗洗缝缝还可以用。有一天言研从垃圾堆拾回来一个外壳掉皮上锈的煤球炉和一个报废的电饭锅,开心地蹦上了天。晚上两个人点着蜡烛鼓捣了很久才算大功告成,天亮时点着炉子取出电饭锅内胆倒上水和米,吃着现煮出来的香喷喷的稀粥,言研像一个几岁的孩子般兴奋地直嚷嚷着还要还要。
斐然心里一阵阵发酸,言研为了他,竟只能过着流浪汉一般的生活,竟因一碗稀粥而得到这么大的满足和快乐。
他的罪孽为何要加在他爱人的身上。
可是他没办法,戒不了毒,也戒不了言研。
他的毒瘾时而发作,没钱时他便去偷去抢,换来更深的堕落。
直到有一天他毒瘾发作时,用抢来的钱换了一丁点白粉,躲在阴暗的后巷吸取那罪恶的快乐时,眼角瞟到对面小饭店里的一道人影,他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言研在忙碌着,顾不得擦汗,端着一盘盘菜在厨房和前厅之间来回穿梭。
突然一个不小心,言研摔在了地上,端着的菜洒在一个客人身上。
客人看上去很气愤,伙同一桌子的朋友,看来是要找言研麻烦。
斐然倾身上前,想要去解围,奇痒不止的心却离不开锡纸上正烤着的糖稀,随着火烤边滚动边冒烟。斐然禁不住诱惑,瞅了一眼被人揪住领子正不住求饶的言研——
等一等,言研,你再等等,再等等,然哥马上来救你,再等等,很快……
斐然凑上前,动动鼻子,满足地吸取那一缕缕烟。
睁开眼时,却发现言研已被人扔出了小饭店,几个男人对着他拳打脚踢的。
斐然怒火急窜,却——
动不了,他动不了,罪恶的烟像毒蛇一样紧紧缠着他的身体,他离不开。
一个男人上前揪住倒在地上的言研的领子,不停地扇他耳光。处在惊恐中的男孩只会抓着那只揪住他衣领的手腕,不停求饶。
斐然哭了,哭得眼泪一滴滴淌在锡纸上,哭得鼻水进了嘴巴。
他多想去救言研,他多想打倒那些该死的男人,他——
他两眼紧盯着被不停殴打的言研,一边悲伤的痛哭一边快乐地吸进白粉。
他,已经再也不能保护言研了。
晚上躺在破席子上,他抓着言研的手,对着满天的繁星说:“言研,帮我戒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