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的斐然,用那双温柔的手替他洗去污渍,用温暖的话语抚慰他冰冷的心。
从什么时候着迷的?他说不清了。
骄傲的斐然,倔强的斐然,辛苦的斐然,憧憬着几个包子的幸福的斐然,幻想着在繁华都市安家落户的斐然。
他爱的,是这样的人吗?
“找一个喜欢的人,坐在暖和的房间,身边摆一盘饺子、一盘瓜子,抱着她一起看新年晚会,一起笑一起哭一起感动,每一年每一年,这样过下去,就不会觉得寂寞了吧!”
一起吃饭,一起唱歌,一起打工,一起数星星,那些回忆,快乐得不真实。
是谁在新年点起炮仗,对他说新年快乐。
是谁与他在黑夜共舞,点燃他一切欲望。
他爱的,是与他一同走过这些记忆的男孩。
而不是——
缩在角落害怕见到太阳的男孩停止了颤抖,沉沉睡去。
是打算把他变成一堆垃圾,然后扔掉吗?
难以遏制的爱也能跟着一并丢掉吗?
他要的,不是今天的斐然。
毒瘾再次发作时,欧向奕用手铐将他铐在床边。
一个长长的皮制手套内层是柔软的绒毛,伤不到他的手。
斐然不能理解他的行为,流着泪扯着他的裤脚哀求道,“奕哥,你干什么?是要玩什么新花样吗?我答应你,统统答应你,求你先给我一点儿,我这会儿难受得很。”
欧向奕半跪在他身前,抬手抚上他痛苦扭曲的脸,“斐然,重新做回人吧!”
斐然皱紧眉,“奕哥,奕哥,你在说什么?快给我,给我一点,求求你,一点就行,奕哥。”
欧向奕说,“斐然,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那东西,我不想再害你。”
斐然大惊,“不,奕哥,你别这样,我会听话,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我不会再跟你唱反调,不会再跟你闹。奕哥,给我,求你了。”
欧向奕坚决地拉开他扯住自己袖子的手,歉疚地看他一眼,转过身走出屋去。
“奕哥!”
房门关上的一瞬,他听到斐然痛苦的呼喊。
背靠着紧闭的房门,他一次次感受着斐然椎心刺骨的痛。
“啊……”
声声凄惨,声声绝望。哭泣一般的悲鸣带着强烈的回音震痛欧向奕的耳膜。
他闭上双眼小声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斐然会撑过去,会撑过去的。
药物加上强制,无论如何他也要帮助斐然重新站起来。
“欧、向、奕!!!”
喊到声音嘶哑,深恶痛绝的恨意一点点渗进他心中。
膝盖发软,他缓缓坐倒在地上。
他从没有这样直击过斐然的痛苦,深深的自责在心里蔓延。
他干了什么?!
明知毒品会毁了那个人,明知要真正戒掉毒品几乎不可能,可他——还是对他所爱的人用了。
一个会纠缠他一生的毒。
斐然……
恨吧,恨吧,带着对他的恨,努力摆脱他所犯的错,重新做回人。
“欧向奕,我要杀了你!”
痛苦和憎恨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伤他每一寸肌肤,每一道伤痕都痛彻心扉。
他攥紧拳头砸向墙壁。
他是一个恶劣的刽子手,将斐然伤得体无完肤后再来一针针缝补。
再一次的痛,也伤到了他自己。
有东西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
撕心裂肺的吼叫过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
欧向奕扶住墙撑起身子,打开房门。
斐然昏倒在床边,双手仍被牢牢地铐在床头。
他跑上前抱住男孩,托起他的头,那张脸上布满了汗水,湿漉的头发几乎滴下水来。
他将男孩拥进怀里,一遍遍抚摸他略显苍白的脸。
一句迟来的“对不起”,终于从唇边逸出。
斐然的毒瘾还没有完全戒掉时,另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击垮欧向奕的心理防线。
那一天,天气晴好,屋外种的紫薇花在阳光下招摇盛放,几只雀鸟扑腾着翅膀飞上窗棂,对着玻璃窗户啄了几下,发出“噔噔”的声响,迫使斐然从午睡中醒来。
淡淡的紫薇花香沁人心脾,微风徐徐,撩动白色窗帘漫步轻舞。
睁开惺忪的睡眼,模糊中有一个人影站在面前。
那人影晃来晃去,起初,他看不真切。
那人影唤他,“然哥。”
斐然猛地睁大眼。
“言、言研!”
“然哥。”人影渐渐清晰,是他的言研,他想了好久好久的言研。
斐然奔下床,停在言研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