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撞击,有两三颗很小的贝壳蹦离画框,掉在床上。
欧向奕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他上前一步,拿起贝壳画,看着那因掉了贝壳而露出的底框,心也和这画一样缺失了一些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仔细打理衣着的男人,“你不喜欢?”
“很喜欢,”斐然仰高头注视镜中的自己,“我不是说了谢谢吗?”
欧向奕点点头,“是啊,你是说了,可我以为,你会更喜欢一些的。”
“不过是一幅画。”
“不过是一幅画,”欧向奕重复他的话,语气略带伤感,“知道我为什么选这个主题吗?夜空,繁星。”
“为什么?”斐然一副敷衍的口吻。
欧向奕手里拿着画,目光却深深注视着面前对他的画不屑一顾的人,“因为我记得你曾在有星星的晚上对着天空幻想那一颗颗星所组成的东西。那个时候的你,单纯快乐,也是在那个时候,我一点点爱上你。而现在的你已经不会再那样了,你甚至连抬头望一眼夜空都不会。我知道,现在的你,不快乐,可我还是想,努力带给你快乐。你说亲手制作的礼物才有诚意,所以我做了这个给你,希望用我的诚意打动你,希望你能快乐一些,至少露个笑脸也好。”
欧向奕低垂下头,呆呆看着手中已不完整的画,“既然你不喜欢,那我拿走了。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就告诉我,我会送你喜欢的。”说完,他迈步离开房间,手里紧紧握着那幅贝壳画。
47.
斐然一直看着镜中的自己,这张脸,好像总戴着一张面具,冰冷的眉眼鼻唇,冻伤每一个想要接近的人。
快乐?他不快乐吗?
笑脸?他每天都在笑,欧向奕有些过份贪心了,他还想要什么?
整装完毕,他打开房门走下楼去,想着去厨房倒杯水喝,却在拿起水杯的一瞬间眼角瞥到一些东西。
转过头,在垃圾桶的黑色塑料袋里躺着的竟是那幅刚刚还拿在男人手里的贝壳画。
银白的亮粉在太阳光的照射下更显炫白亮眼,一颗颗,一粒粒,像极了夜晚的繁星,璀璨夺目。
给自己倒了杯温水,他端着水杯踱步到垃圾桶前。记忆中似乎有一幕,他坐在散发青气的草地上,一抬头,如墨似漆般的夜空挂满了繁星,或温柔安静地伫立,或热情奔放地闪耀。他细数那一颗颗星辰,用一条看不见的细线轻巧地将它们连接起来,于是,有了一幅幅生动的画面。
那时候他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了。身边是不是坐着欧向奕也有些模糊,也许吧,也许真有那么幼稚的举动,也那么凑巧被他见到了。
蹲下身,伸出手,手掌滑过那一个个贝壳。很美,很耀眼,很逼真。
可惜,假的,永远只能是假的。
刷了颜料,涂了亮粉,就能变成高高在上的星星吗?
哼笑一声,他站直身居高临下望着那幅贝壳画。
伸出端着杯子的手,微微倾斜,水——透明,无色无味,没有感情的液体——缓缓淋上残缺的贝壳画。
这种东西,他从来都不需要。
临出门时,欧向奕考虑到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乖乖坐在后排,让有多年驾龄的司机掌舵。
斐然坐在他身边,眼睛望着外面到处洋溢着喜庆的风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谈话不知从什么时候断掉了,当斐然突然想起这一茬的时候才感觉好像有一会没听到旁边男人的聒噪,转过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头低垂着,随着车子的晃动一点,一点的。背靠着车座,双手自然搭在腿上,眉头却一直未松开,似乎梦到了什么烦心事。
斐然想起了凌晨两点的情景,男人专注在手里的活上,时而欣喜时而怒骂,表情丰富得像个孩子。凌晨四点半,男人唤醒沉睡的他,跪下身为他穿上鞋,只为让他陪着吃新年第一顿饭。早上七点,男人趴在书桌前睡着了,就连外面震天响的鞭炮声也没吵醒他。
应该是累极了吧!
斐然抬起一只手将他的头放在自己肩膀上,男人纠结的眉心居然缓缓松开。
不多会,车子停了,司机回头说一句“到了。”
斐然偏过头看一眼沉睡中的男人,轻声说道,“再往前开,一直开,车速慢点。”
车子再次发动,没有目的地地行驶着。
斐然慢慢闭上眼,一声低低的叹息很快消失在温暖的车内。
就当是一份新年礼物吧!
新年,快乐。
斐然的生日在新年过后的半个月,冬天生的悲催孩子,曾经向母亲埋怨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气把他生下来,难道不能挑暖和一点的时候吗?
记得那时候母亲曾笑着抚摸他的头,一句傻孩子,说得柔声细语。
至今想不明白母亲那时的心思,曾经那么爱他,生病时衣不解带地陪伴,邻居给的哪怕是两粒花生都揣在衣兜拿回来给他吃,酷热夏夜摇了半夜扇子。
那些不掺假的爱,那些终成回忆的一幕幕斐然都没有忘,却独独记不清女人的样貌。
女人夜半缝衣时,他曾醒来过,困得眼睛睁不开只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还不睡。
就睡了,面目模糊的女人放下手里活,替他掖了掖被角,轻拍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