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间被自己改造的不伦不类,从装修完自己就不忍心再进去看它一眼的房间此刻却显出一种格外的宁静,被他捡回来的男人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仿墨丘利厅尽头的大床上,季煜宸小心的走近,又慢慢的将手里的托盘放到床前三个矮榻的其中一个上,然后走到床边,挨着男人坐下。
他静静的看着男人的睡颜,想要摸摸男人在穹顶的微光下显得光滑细嫩的脸,再摸摸娇艳欲滴的唇,不知为何现在躺在床上,在微光下若隐若现的容颜和季煜宸最初见到的有些不同,虽然还是能一下确认男人的身份,但却给季煜宸致命的吸引,他从不否认自己的眼光挑剔,只是,伸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又讪讪地收了回来。
季煜宸看着自己的那只手发怔,心里为自己的唐突有些烦恼,男人是阿楚看上的,而他本身还可能已经有了男友,自己没必要横插这一脚,让本来就已经不简单的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他失了继续观赏男人睡颜的欲望,动作有些粗暴的摇了摇男人蜷在一起的身子,“喂,醒一醒。”季煜宸这样叫着男人,自己的手隔着被子还能感觉到男人身体的温度,有一种怪异的冲动从心底涌起,他更加用力的摇着男人隐在被子底下细弱的腰,这样粗鲁的动作,季煜宸自己也感觉到有些不妥,可是却止不住莫名的烦躁,脸上经常挂着的微笑已经收起,取而代之的是皱成川字的眉心和抿紧的嘴唇。
南清言现在很不舒服,原来只是肌肉的酸痛和下腹的疼痛,慢慢变成了全身的灼痛,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男人能够感觉到后薛有液体向外淌出,黏腻的感觉让他作呕,脑袋也是沉沉的,不断在清醒和昏迷中徘徊,迷迷糊糊中让他想到自己初到德国的时候,也是那样的孤单无助,也是陌生与疼痛交替的折磨,没有人替他分担,直到——“喂,醒一醒。”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叫喊,是在叫我吗……同时南清言又感到身体被一阵剧烈的晃动,他艰难的想要睁开眼,可尝试了几次,都失败了,而身体的晃动又让他产生不可遏制的晕眩,一片天旋地转中,南清言觉得刚才的种种应该是自己的幻觉,又有谁来关心着他?不单是同情,不单是把他看做任务,而是真正的关心他,只是把他当做他,不再给他附加其他的身份,这怎么可能呢,自己已经回来了,那个曾经默默地照顾他,真正的关心他的人,对他的依赖,已经因为自己养父母的一道口谕,被自己永远的留在了异国他乡,再也不会有了,至于邱岩?呵,他还是个孩子,即使对他做了那种事,南清言觉得如果自己再见到邱岩,对他说的仅只有让他重新做人,回头是岸罢了,至于对自己的伤害,那又有什么呢,反正别人有意无意的伤害,他也忍了三十年,无所谓再多出这么一件。
南清言的身体越发的难过,而思路却逐渐清晰起来,他如今陷入怎样规劝邱岩的思考中,没有注意,或者说男人的听觉神经已经被过高的热度烧的迟钝,感觉神经也变得不好使,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意识清醒的没有感觉到一群人的手忙脚轮,直到热度退下。
“啊……咳咳……”不得不佩服南清言的绝活,用自己的口水把自己呛到半死,当然他的咳嗽声还有随之而来上半身剧烈的抖动也成功引起了一直密切观察着南清言的老管家的视线。
“报告少爷,醒了。”老管家尽职尽责的向少爷报告,即使现在只有凌晨四点多。
“……”
“是,少爷。”老管家收起电话,招来副手过目了一遍今天将要准备的吃食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杂事,又交待一下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脖颈,捶了捶腰,心里念叨着什么“人老了,毛病越来越多了”“人不服老不行”之类的话踱进了自己的卧房,补觉去了。
南清言还在一片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中挣扎不已,被错咽到气管里的口水还是坚挺的呆在它不应该呆的地方,让男人十分难受又无可奈何。
突然他的颈后出现一只大手,将他上半身慢慢抬起,另一只手拿了一杯清水,递到了男人面前。
男人被忽地抬起反而觉得好了很多,不是很呛了,他又象征性的咳了两声,才拿起面前的那杯水喝了起来。
“好点了吗?”一种南清言形容不出来的好听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个音调很特别,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多听几遍,不是清澈的,不是醇厚的,也不是沙哑的,当然更不是什么空灵的甚至飘飘欲仙什么的,很真实,却真的形容不出来,但不可否认,男人有点喜欢这种音质。
男人将视线从水杯里移到旁边,那个声音发出的地方,只是,他身侧那个有着浅灰色的眸子栗色的发的男孩——“Adolf——?”南清言呆呆地望着身侧的男孩,这个酷似Adolf的男孩,有点不可思议,男人低笑着摇了摇头,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也为刚才的失言有点尴尬,怎么可能会是他,自己已经来到距他千里之遥的洛灵,那段回忆也能是回忆了,心里的失望让原本光亮的眸子变得晦暗,周身的酸痛更是让南清言的脸色愈发难看。
“咳,”季煜宸不想再被被那张清秀的面孔深深地吸引,于是在心中默默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的说出了能让男人羞愤欲死的话,只是声线还是和刚刚问男人好了吗一样那样平静动听,好像在说现在天气不错一样,“你体内的东西已经清理干净,也涂好药了,热度也退下来了,至于身上的淤青这两天可能没办法退干净了,看来你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最起码比我在市郊捡到你的时候强,。顺便介绍一下,我是2001级工管新生,季煜宸,我在我们的开学欢迎会上见过你,南清言老师。”关于检查结果,季煜宸并没有悉数告诉男人,在他体内,发生了一件更加让南清言无法接受的事实。
到现在,每当南清言回忆起最初的那段日子时,也不会忘记季煜宸对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恶劣,对自己造成了多么大的伤害。
时间再回到2001年9月7日,那个可以称之为南清言之耻的早晨,南清言一身狼狈的从那个华丽的巴洛克风格三段式对称结构的豪宅中逃出,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在那栋迷宫似的建筑物中准确的找到出口,而没有从晕眩的楼梯上跌落摔死,也没有在一个又一个长廊拐角中迷失方向,只是冥冥之中让他每次都选择了正确的方向,最后以看到一座风格独特的“法兰西式”大花园而宣告逃脱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