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哥……”
然哥,你把我们的未来都设想好了吗?然哥,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参与你的未来。
然哥,如果可以,我多想和你一起上大学,坐在明亮宽敞的教室,听爱因斯坦的理论,讨论马列主义的思想,也许会在宿舍遇上一两个志同道合的伙伴,研究一下大仲马和徐志摩的世界。
然哥,大学到底是什么样的啊,我真的好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斐然拍拍他的后背,“好了,跟我进屋吧!我要收拾的东西还很多,那里什么都没有,像褥子啊,衣服之类的都得备齐了……”
“嗯。”言研笑着点点头。
斐然的背影有几分憔悴,斐大叔一生嗜酒如命,终于在两年前死在酒坛子前,留给他的只有穷困潦倒和家徒四壁。
靠着给窖场搬砖、帮人盖房子、摸鱼虾蟹来卖换得的钱付了这几年的学费。
凭着聪明才智和刻苦用功考上了S市的财经大学。
而他积极的步子,只能走到这里。
他再也负担不起高额的学费。
大学突然间又变成了儿时的梦想,遥不可及。
就好象在你面前放了一颗糖果,当你用了最大的努力挣够钱买下这颗糖果时,却发现,牙齿坏掉了,再也咬不动糖果。
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
然哥,你还要再辛苦多久才能走进你梦想的校园。
言研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薄薄的一张纸承载的是一个希望,而斐然的希望在哪里……
在那条宽阔的小河里,卷起裤管背着他一次次淌过;在酷热窒闷的窖场,多少回抢过他的筐背起沉沉的砖头。
然哥,你的汗掉在小河里,掉在泥地上,我不是没有看见。
然哥,我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
拿起备好的火柴——然哥,你还记得小胖吗?他们四个人合伙起来欺负我,说是我偷了他那块彩色的橡皮。然哥,只有你毫无条件的相信我,高扬的拳头打在小胖脸上。那个时候虽然你也挂了彩,但仍顽强地护着我,倔强地不肯低头。你还记得吗?小胖问你为什么总护着我!你说我是你弟,永远是你弟。
然哥,我想做你弟,只要能永远待在你身边,做你一辈子的弟也好。
然哥……
“滋啦!”他划着了火柴——红红的火头瞬间燃起成金黄的小火苗,火苗越燃越高,映在言研眼中,灼得他禁不住流下眼泪。
斐大叔下葬的那天,在众人面前,你梗着脖子愣是没哭出来,一个人跪在坟前,就那样跪着一句话也不说。村里的人都说大叔是活该,打跑了你母亲,成天不忙地里活,只知道喝酒,走了也是给你减轻了负担。可我知道你不这样想,我陪着你跪一整夜,天亮的时候,我抱着你才看到你的眼泪。
你说你没有家人了,再也没有了。
然哥,我就是你的家人,咱们不是说好永远不分开的吗?
那是你第一次亲我。
嘴对嘴,一个很轻的吻,轻到我还没有什么感觉时,你就已经离开了。可它却深深刻在了我心上。
你说你喜欢我,就像刚办喜事的王保对他婆娘的喜欢。
你说你也是那种,想……把我抱在怀里的喜欢。
然哥,那天,我忘了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纸片沾了火苗,火舌迅速卷起,看那一行行小字被火焰吞噬,言研对着走向屋子的男孩大喊一声,“然哥!”
斐然转过身,红红的火光下一张流满泪的脸。
“然哥,这下你肯上大学了吗?只有你能上大学了啊!然哥!”喊声嘶哑,伤心的泪滑过展开的嘴角。
言研在笑着哭,笑声凄凉,哭声切切。
“言研!”斐然吓坏了,大叫着冲上前打掉他手上燃着的纸片,用手连拍了好几下才扑灭火苗。
那盖着印章和写着学系的黑字却已变成了一些黑色的残渣,一阵风吹散,只留下写着“言研”的小半张纸片记载着他难以完成的梦。
斐然大怒,揪起他的衣领扬起拳头,铁青的脸上有隐隐的泪花。
最终,那拳头变成摊开的手掌,颤颤地垂在身侧。
“为什么……言研……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他自认他可以做到很坚强,即使离梦想只差一步之遥然再难迈出,他也从没有悲天悯人地想过放弃。泪水和报怨是这世上最没有用的两样东西。他会用这一双手一双脚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
言研,是他要守护的初衷。
从妈妈的好姐妹拉着那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懵懂无知的男孩闯进他生活中时,弱小的身子就开始学着为他遮风挡雨。
妈妈说,你是当哥哥的,以后要照顾好弟弟,听到吗?
小斐然很肯定地点头,心里骄傲地想,他是哥哥,他有弟弟了,他要照顾好弟弟。
可什么是照顾呢?
小胖他们说弟弟偷橡皮的时候,他奋不顾身的和他们打了一架,虽然自己鼻子流血、新裤子破了好大口子,他还是咬着牙站在弟弟面前,大声宣布言研是他弟,永远是他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