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了几家,还是同样的答复。斐然急得满头大汗,忙乎到小镇灯火渐熄也没找到旅馆的位置。
他想随便找一家旅馆暂住,却发现真如同学所说,家家爆满,无一幸免。
衰到家了!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里莫名地生出几分苍凉。
怎么就被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大街了呢?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放松两天的,这下倒好,变成凄凄惨惨的感觉了。
看来今天晚上要挤天桥了。
不知道这地方有没有天桥啊,地铁站也行啊,好象也没看到过。真背。
街上行人越来越少,就连路灯也是隔一段才有一盏亮着的。昏黄的光划一个弧在石子路上,淡淡的光照不到别处。如果应景的话应该再添一片树叶打着转转被北风吹向远方,好象……更凄凉了!
唉,算了,靠在小桥边将就一夜吧!明天再问问人旅馆的地方,应该会找到的,实在找不到,身上的钱也够他回程之用。
缩紧身子,靠在桥墩边,遥望一夜或明或暗的星辰,心里想着哪一颗会让言研看到,哪一颗是他们曾经躺在一起数过的。
言研,也会有好梦吧!
不知何时昏昏沉沉睡着的,梦里有言研一成不变的笑脸,被阳光照得发白发亮,他伸出手,言研就跑了,跑到麦田里,回过头喊他,“斐然,斐然……”
他想问,言研,你怎么叫我斐然啊,平时不是都叫然哥的吗?
言研还在叫着斐然斐然,不间断,不停歇,语气急切起来。
斐然跟着急,一句“言研”叫出口,他便醒了。
四下看看,月明如水,小河在静夜里缓缓流淌,那几盏微弱的灯光稍显明亮起来,预示夜的深沉。
原来只是梦。
揉揉肩膀和脖子,腕上廉价的电子表上显示凌晨两点,刚想换个姿势再躺一会,闭上眼便听见一声低低的呼唤。
“……”
斐然没在意,趴在桥墩上听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好象有一种力量在心里慢慢震颤,频率到达一定强度最终爆发出来。
斐然猛地睁开眼。
那声音还在急切地响着,“斐然……斐然……”
斐然站起身,望向声音来源处,路灯下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那呼喊一声高过一声,“斐然……斐然……”
只是一瞬间,斐然看清了那个人。
欧向奕!
为什么,他——不容他多想,斐然高声喊道,“我在这。”
那道溶入夜色的身影捕捉到静夜清晰的声响,快速朝他飞奔而来。
直至近处,斐然才看清男人的样子。
汗湿的短发贴着头皮,一脸的焦急、担忧,薄薄的衬衫紧贴身子,憔悴、狼狈的男人一见到斐然,睁大两只遍布血丝的眼,气极地吼道,“我真想一脚把你踢下河去!你跑哪去了!这都几点了不知道回去……”
男人骂得激动,斐然听得心惊,忙不迭地打断他。“我……我……我迷路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走,那个——”
“呯!”
他还来不及解释更多,手腕被人拉住,紧接着撞上一具坚实、温热的胸膛。
欧向奕把他抱在怀里,紧紧地拥住他双肩,不敢撒手。
直到真正见到他的那一秒,那一颗不安的心才算平稳地放回身体里。
欧向奕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不过是一回头就找不到每天和他斗嘴的那个男孩了,心里想着没事的没事的,兴许他回了旅馆,兴许他在别处住下了,兴许、兴许……
他想不出更多的理由,心开始悬在半空中,始终放不下来,他一遍遍打电话回旅馆,得到的消息始终是斐然没有回去过。
他告诉自己,该回旅馆等男孩,他抬起脚——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他拨开人群,高声喊着斐然的名字,在吵杂的街道,孤独的呼喊很快被淹没,男孩倔强的、受伤的、痛苦的、欣喜的脸一直没出现过。
夜渐深,他拔腿狂奔,奔跑中不忘继续唤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响彻逐渐寂静的小巷。
他靠在墙边大口喘气,担忧的眼眸四处梭巡,下一秒,下一秒,下一秒就会出现的吧!
这地方能有多大啊!
除非他跳到河里被鱼吃了,否则怎么可能找不到!
该死的,找到的话,他一定会把男孩打横抱起直接扔护城河里去。敢害他吹了半夜的冷风,像个傻瓜一样奔跑于全镇中,不扒他的皮就算怜悯了。
万籁俱静的小镇,只有他漫无目的地走遍每一块青石板,皮鞋敲击石面夹着嘹亮的呼喊,在冷风簌簌的深夜格外清晰。
每叫一声都是希望的开始,声音响过便是失望的结束。
明知男孩已经二十岁,明知他不会有什么意外,明知没什么大不了,明知——再多的明知也无法安抚躁动的心,汗浸透了短发,他脱下外套、毛衣,随便扔在地上,继续奔走在夜色凄迷的大街小巷。
直到真正见到斐然的那一秒,他只有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