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又或许不只是这样。
他忘不了,忘不了那晚发生的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的那一幕。
乞丐发了疯,那双一直怯懦的眸子里充满了噬心噬肺的恨意,好象有一头一直沉睡的野兽住在那里,突然的惊扰,它爆发出来。
乞丐凶狠地撕咬,李威凄惨的叫声,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乞丐拼了命似要从李威腿上咬下一块肉般的狠毒,让他拿起了砖头。
血,像迷散的花开在乞丐脸上,水泥地上,他不确定,是不是有几滴迸溅到他脸上。怵目惊心的红,让他所有的酒意清醒。
乞丐接下来的举动更让人费解。几件破烂被当成宝贝一样收着,最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玻璃块,玻璃渣,他也不放过。
一个只剩框架的相框,一张让他用舌头舔去上面血污的照片。
一个——染满鲜血的笑容,凄美、绚烂。
金皓晨从衣兜里掏出香烟,点上,在袅袅烟雾间思索着乞丐的怪异。
该是个有故事的人。
乞丐从卫生间出来时,一身他准备好的衣裤,拘谨地立在门口,眼睛一直只敢望着男孩的鞋面。
金皓晨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
刚才只顾着和他吵架,没想到,这个乞丐清洗过倒也算个标致的人。
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安地转动。白晳的皮肤,薄唇微抿,只是头发过长,打坏了清新的气质。
哼!金皓晨轻笑自己的想法,一个乞丐,还有什么气质。
他站起身,大步走到乞丐身边。“衣服合身吗?”
乞丐点点头。
“今晚就睡在这儿吧!”
乞丐抬眼望望他,又快速地低下,再次点点头。
金皓晨招呼他在沙发上坐下,一口烟雾吐出,飘到乞丐面前。
“咳咳……”乞丐掩嘴轻咳。
金皓晨瞟瞟手里的香烟,操!他憋着火掐灭了烟。一个要饭的,还怪娇气。
乞丐朝他点点头,算是感谢。
金皓晨跷起二郎腿,“现在,我跟你说说规矩吧!你要住在这里也可以。反正,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第一个月可以不用房租,不过,下个月你就要承担房租,听懂没有?”
乞丐望他一眼,陷入不安的思索中。
“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活。”
乞丐再次抬头,眼里有了惊喜和感激,欢喜地点点头。
这种表情很受用,金皓晨得意地掀动唇角,“先别高兴那么早,你要好好做,做得不好,人家把你撵走,不是丢我的人吗!”
乞丐摆摆手,又点点头。
金皓晨双眉纠结到一块,“你不是哑巴吧,为什么不说话?”
乞丐目光闪烁,缓缓低下头。
白他一眼,金皓晨继续开口,“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总得告诉我名字吧,难不成要我一天天叫你要饭的!”
乞丐想了想,将空啤酒罐往下倒,蘸着那一小滩酒渍,在茶几上写下一个“研”字。
“研?这是什么?姓还是名。”
乞丐又像死了半截似的,不再开口。让金皓晨有种他是受气小媳妇而自己就是那恶婆婆的错觉。
“你多大!”没好气的声音。
26,乞丐在桌上写道。
“会写自己的名字,那就是识字吧!”
点头。
“有没有什么会干的,我好给你找活。”
乞丐想了想,在桌上写到,“什么都行。”
“呵,你还是全才呢!”金皓晨讥讽一笑,最后问到关键问题。“有没有身份证,干过什么杀人放火的坏事?”
其实这话问了也是白问,一个乞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身份证;至于说干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他会承认才有鬼!
果然,乞丐听到他的话后,便拼命摆动双手,头也摇得拨浪鼓一般。
“行了,你最好老实点,别让我知道你曾经干过什么好事。你睡那边的屋。有什么规矩,我明天再跟你说。”金皓晨刚想起身,看到桌上的酒迹,指指桌面,“把这擦擦。”
乞丐不加思索扯起衣袖便抹了一下,引来金皓晨不满的大呼。“你干什么!去厨房拿抹布,脏惯了你!”
乞丐羞愧地点点头,在金皓晨提醒下进厨房拿来了抹布。
晚上躺在床上时,乞丐还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凉竹席,毛巾被,身上还有淡淡的沐浴乳的清香。
他有多久没过过这种人的生活了。
月光照进窗子来,他悄悄打开脏兮兮的包裹,被雨淋过的书本有一股子霉味,那件没穿过几次的衣服也沾上了不少泥土的痕迹,一个广口的玻璃瓶,他从路边拾来的,将相框上掉下的碎玻璃全都装在里面。轻轻晃动,“汀淋”作响。乞丐最后拿起那副少了镜面的相框,照片上有两个相偎的少年,站在麦苗地里笑得灿烂无比。
乞丐睡了很久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乞丐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变成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和一个比他高半个头的男孩在麦苗地里相互追逐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