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要给他信心,欧向煜点点头。“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你去S大找人吗?”
“嗯,找我哥。我哥是S大的学生。他——”少年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想到坐在身边的毕竟是个陌生人,自己的唠叨会不会惹人家烦。念及此,他吞下了后面的话。
欧向煜也没追问什么,换了话题聊了几句后很快就到了S大门口。
男孩道谢后走下车,欧向煜想了想还是下车冲男孩的背影喊了一句,“喂,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男孩回过头,斜阳将他裹在庄严的背景里,眼中映着清澈的光芒,带着笑意的嘴角轻启,“言研。”
38.
背着大包小行的言研刚一走出火车站,便被这个城市的繁华气派夺去了目光。
偌大的火车站,破布简衣的自己和母亲就是那最不起眼的一角,就连车站里如镜子一般的地面也像会印出自己的贫寒一般,他搀扶着母亲快步走出车站。
走了好几家,才找到一处相对较便宜的旅馆,即使那样,母亲还是被那一夜几十块的住宿费吓到了,慌得背起行李,拉着言研的手就要往外走,嘴里直嚷嚷,“什么吃人的地方啊,住一晚要几十块,研研咱们走,不住这里。”
旅馆老板娘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起白眼瞟他们一下,嘲讽地说:“那感情好。我看你们娘儿两也不是能拿出几个子的人,前面五百米处就有天桥,那可有不少人呢,你们去搭个伙也不寂寞啊!”
言研窘红了脸,张妈指着窗口和那人吵起来。
言研费好大劲才劝住母亲,低着头任老板娘骂了几句才颤巍巍地伸出握着钱的手。
先付了钱才算化解这场干戈,老板娘扔出一把钥匙,“二楼第三个门,定点供应热水,错过了就别想了。厕所在走廊尽头。”
言研道了谢,扶着母亲上楼找到房间后,简单收拾了一下,借着熟悉地形的理由下了楼。
这个城市的夜晚太过明亮,到处是闪烁的霓虹,比家乡的荧火虫还要亮上好几倍,纷繁迷离地眩花他的眼睛。
走出旅馆一百米便有高楼林立,一座座威严耸立。天桥下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言研不明白为什么到了晚上大家也那么忙。大街上很多精致漂亮的店,透过玻璃橱窗望进去,明晃晃的灯光下一切都是那么耀眼美丽。衣服、鞋子、珠宝、家电、鲜花,就连营业员也都一个个美得像仙女似的,红扑扑的脸上满是笑容。言研没敢走进去,他只站在外面看,看久了就会幻想,有一天,也许他也能买得起这里面哪怕一件东西来装点他和然哥的小家。
然哥……
言研看到一家小店,店门口立着“公用电话”的牌子。
他从裤子口袋掏出钱,紧紧攥在手里,望着里面红色的电话,发呆良久。
然哥在干什么,图书馆里认真的学习,还是和朋友一起聊天玩乐。如果接到他的电话,会吓一跳吧!如果见到他——言研收回目光,把钱装回口袋,按原路返回。
然哥不会想到自己来找他的吧,然哥应该会和自己一样高兴的吧,然哥的心里也会期待这次相聚,永远的相守……
一路上,微亮的星光不及城市的流光溢彩,言研努力记清这里的模样,他一遍遍给自己打气、鼓励,就要和然哥在一起了,就要和然哥一同生活在这个城市里了,那种激动的心情怎样也无法平复。
他好想冲着庄严气派的大楼高声喊然哥,然哥,言研来了,言研来你身边了,你会高兴吗,然哥……
他把这种冲动压回心中,第二天在即将拆迁的小院租了一间屋,房东是个心地很好的老人,因为快要拆迁,房租收得很少,看他们娘儿两可怜,又帮言研在工地里找了份活。
张妈每天中午做好饭赶到工地给言研送去,看到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儿子,常常心痛得落下泪来。
张妈劝他,研研,别做了,咱们回家吧,回家种那两亩地,妈也不会让你饿着。
言研拿毛巾擦去脸上的汗,咬一口大饼,喝一口热茶,妈,你怎么又说这话。出来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要留在这个城市,和然哥待在一个城市,将来等我们挣到钱,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张妈劝了无数遍,言研总是不听,她无奈地抚着儿子被汗浸透的短发,听那些只有梦中才能看到的画面。她想,如果这就是儿子要的幸福,她无论如何也该帮他守住的。
言研工作得很卖力,每搬一块砖都感觉离梦想更近一步,每运一车水泥都感觉离然哥更近一步。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就是为了幸福要付出的代价,所以,这代价也跟着变得幸福起来。
言研跟张妈说他一点也不累,他还天天在心里唱歌呢!唱他和然哥只会唱的那首歌。
每一天,都像生活在蜜糖里,甜甜地笑醒。
然哥,就是不远处,触手可及的,不远处……
领了薪水,言研穿起母亲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衣,对站在院门前看着自己的母亲笑着说一声我走了。
张妈挥挥手,“明儿个我早早上街,买你和然子爱吃的,记得早回来啊!”
言研挥挥手,斜阳将他的笑脸染成温馨的桔色,纯真灿烂。
结果,衣服还是弄脏了,到了S大门口,送他来的男人问他叫什么名字。
言研回过头,斜阳将他裹在庄严的背景里,眼中映着清澈的光芒,带着笑意的嘴角轻启,“言研。”
希望这个城市,只有一个叫言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