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输进去没多久的名字,如今,又要删除了吗?
怎么可以这么快,怎么可以这么毫无预警。
像一场赶不及落幕的戏,仓促得令人愤怒。
六年的生活,还未向对方述说完,重逢的快乐戛然而止。
记忆中的男孩再次停留在记忆中,这一次,是永远。
两天后,一身黑衣墨镜,他强撑着精神在欧向奕的陪同下参加蓝跃的葬礼。
告别大厅,尽显奢华。
殡仪馆的主厅,面积相当大,凭着北堂漠三个字,前来吊唁的宾客也是非富则贵。同样的花圈从大厅延伸出去,摆满了走廊。
有别家办丧事的人见了都会在心里揣摩一番,这死的是个什么大人物。
蓝跃的笑容保留在大厅中央那张黑白照片上。
斐然身下一顿,到如今他还是难以接受蓝跃的死。仓促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也让他有莫名的罪恶感。
自虐般地假设一个如果,如果他们没有重逢,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蓝跃不会死,那么他情愿一辈子都没有再见过他。
就在地球的两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默默祝福这个昔日的老友,一切安好。
短暂的人生,在最后一刻,他想的是什么?
北堂漠像一尊雕像一般,站得笔直,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上因为眼神的冰冷,而更显寒意。黑色西装,完美的剪裁衬托出他如模特一般的身材,神态倨傲,不动声色立在那里。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照片上的人,一个再也没有温度的人。
再见北堂漠,斐然心下一紧,难以抑制的愤怒烧上大脑,他不顾一切冲上前,扳过男人肩膀,带着十足力量的拳头挥在对方脸上。
“斐然!”欧向奕被他的举动搞愣了。
几个黑衣的男人同时挡在北堂漠前面,有两人制住了斐然的肩膀,防止他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欧向奕上前拉过他,“你怎么了?”
北堂漠斜过眼睛,看着眼前一脸怒气的男人,似乎也有几分不明所以。
他已经不记得斐然。
“他是怎么死的。”斐然眼神凶狠地瞪着那个肇事者,在他心里坚定地认为蓝跃的死绝对和北堂漠脱不了关系。
北堂漠没有答话,冰寒无波的眼眸因为男人的拳头而闪出阴鸷的光,蓝跃的死,是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
“他是怎么死的!”斐然提高音量,一时间整个告别大厅寂静得让人寒毛直竖。试想,北堂漠是谁,竟然有人敢对他挥拳头,更因为他一个小情的死而跑过来质问,这人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就是有更强硬的后台。不管怎样,这两人都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角色。
北堂漠从记忆库里搜索出一张相似的面孔,应该是几年前……蓝跃似乎有一个关系挺好的室友,叫——
助理一样的人上前一步,“蓝跃先生是因为发生车祸,所以——”
车祸!哼!
斐然才不相信什么简单的车祸,被眼前这个冷血的男人包养了几年?是从大学开始,一直到现在吗?
那种苦涩的,无奈的,让人心疼的笑,他到底,有没有一分钟的自由和快乐?
像自己一样,被枷锁附身,永远是虚伪的,悲哀的,心怀怨恨的。
连死的那一刻,也没有看到最终的阳光。
“我要见见他。”哪怕是尸首,他也应该和他告别,抚摸那张冰冷的面孔,亲口向他说声再见。
这一次,没有再见。
不同于刚才的冷淡,北堂漠终于开口,“没有人能够见他。”
斐然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北堂漠说:“如你听到的那样,除了我,谁也不准见他。”
下一秒,转过身,胶着的目光重新对上照片,蓝跃,这个与他纠缠了一生的人,不管生或死,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北堂漠!”斐然作势冲上前,却被那几个黑衣人拦下,他挣扎着冲男人吼起来,“你不能这样,锁了他几年,够了吧!他人已经死了,难道就不能把自由还给他吗?他是一个人!一个人!不是被你关在笼子里的宠物,北堂漠!”
金灿灿的阳光下,一个剃着平头的男孩冲他展露最灿烂的笑容,“然哥。”
他急欲奔向男孩,奔向他记忆中的麦田。
“你以为他愿意和你在一起吗?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他有一分一秒钟是快乐的吗?你这个自私的混蛋,仗着金钱的力量,硬是把人关在这里,连死了,尸首也不放过,你以为这样就能永远占有他了吗?混蛋!”
他一把拥住男孩,却发现怀中空空如也。男孩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从远处走来,远远地,听见那人的声音,“斐然。”
低沉,有力,震憾!
“在他心里,只会把你当成一个恶劣的变态,一个连畜生也不如的东西。他从不爱你,一次都没有过这种让他唾弃的想法。即使你关住他的人,他的心,他的心永远都不会在你这里。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休想得到他的爱。因为你不配!”
他快速奔跑,心里害怕极了,他知道,他要逃,逃,逃!
一定要逃离这个声音的主人,那会让他从头冷到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