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人又在震天响的炮声中说了一句话,这一次,他却听得很清楚。
言研,我想你。
手机一直贴在耳边,听着那头同样迎新的响声,他忘记了时间。
好像这一刻,他就站在那人身边,和他一起捂着耳朵,相视而笑,说一句新年快乐,一同迎接新的一年。
斐然的开门声被炮声掩盖,他一直弯着的嘴角在看到言研握着手机发呆的那一瞬收了起来。
电视里传来世界各地国人的欢呼,一句句激动人心的新年快乐却驱不散屋子里刚刚聚起的阴霾。
年后半个月是斐然的生日,言研提前问过他想要什么礼物,斐然笑笑,你看着买吧,不要太贵,留着钱回老家风光一把。
言研对他回老家的提议很是欣喜,早早就买了大堆的礼物准备带回去给那三个淘气鬼。
多少年没有回去了,他们对大哥口中的家乡变化还是很好奇的。
斐然家后面那棵刻着他们两人名字的老槐树还在不在,经常在里面逮鱼摸虾的那个小池塘是不是已经被填平了,父亲的坟头孤寂了多年,这次回去一定多烧些纸钱,并领着要伴随一生的人一同磕头。
生日那天,依着言研的要求斐然请了假,去李记买了他爱吃的鸭膀,回家路上听见两个女人在路边聊着什么。
本来斐然对别人的八卦是不感兴趣的,但在听到新闻主角的名字是金皓晨时,脚步不由放慢。
一个稍胖点的女人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说着今早的新闻,“就是那老金家的孩子,你知道吧!这孩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整天魂不守舍地,连过个马路也能分神。我可看得清楚,就今早的事,谁知道他当时脑子想什么呢,就让车给撞了……没事没事,也亏那孩子命大,那司机见突然冲出来一人也是吓坏了,急踩了刹车,估计也就蹭破点皮什么的。后来我看那司机带着他上了车,估计是去医院,没到中午就回来了,要有事能那么早回来吗嗨,所以说这孩子再大也是孩子,多大都不省心。”
斐然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
打开家门就听言研在厨房喊道,“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餐桌上已摆满了丰盛的菜肴,斐然将盛鸭膀的袋子套在一个碗里,转身进了厨房。
言研解下围裙从橱柜里拿出一瓶白酒,对正洗手的斐然笑说,“怎么样,寿星,喝一杯吧!”
斐然想了想,点点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喽!”
出了厨房,斐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件事说了出来,“对了,刚才听路边的人谈起,金皓晨,好像出了点小车祸。”他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出来,好表示自己并不是太在意。
没想,言研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身子一僵,攸地抬起头,瞪大惊恐的双眼望着他。
斐然被他这表情吓到了,下一句话脱口而出,“他人没事,已经回家了,估计,就是蹭破点皮。”
言研担忧恐惧的样子却丝毫未有缓解,脸色苍白如纸,拿着筷子的手一个劲抖动,身子摇摇晃晃的,好似下一秒就会倒下。
斐然皱紧眉头看着这副样子的言研,再也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我……我……”言研结结巴巴地连说了好几个我字,最后终于抓住重点说出句完整的话,“我想去看看。”
斐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理解他现在的行为,前一秒的快乐气氛荡然无存,他阴沉着脸带点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许去!”
言研有些震惊他如此严厉的语气,嗫嚅着双唇还想说些什么,斐然瞥了他一眼走到餐桌边坐下,“快过来吧,菜都要凉了。”
言研咬紧下唇克制着突然涌上来的情绪,他转过身避开斐然的视线往厨房走去,嘴里吭吭哧哧地说,“我……我去把蛋糕拿过来。”
斐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盯着桌上菜肴的眼神冷冽如冰。
言研神情不安地端出蛋糕来,脸上强挤出来的笑容难看无比,刚想把蛋糕放到桌上,谁知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蛋糕掉在了地上。
“啪!”一声沉闷轻微的响声却有如惊雷震醒恍如梦中的言研。
奶油糊了一地,有一些溅到言研裤脚上,白白黄黄的一片,模样有些糁得慌。
盯着那摔得粉碎的蛋糕看了一会,言研抬眼时已有了决定。
他抓起茶几上的钥匙和钱包,快速地说了句“对不起,然哥,这些,等我回来再收拾,对不起。”话音落,他人已冲出屋子。
整个房间的温度像是降到了冰点,斐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前。冷,刺骨的冷从皮肤侵入,溶到血液里,扎进骨髓中。
斐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些什么,清理那个他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蛋糕还是给自己倒一杯酒庆祝这有生以来最让人痛心的生日又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默默等着言研回来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曾以为回到言研身边就是两人幸福的开始,却没想这幸福是戴着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具得来的。
他将怀疑和嫉妒隐藏,只为和言研一直走下去。
而言研藏了什么每天对着他的笑脸是虚假、伪装,只为——
可怜他
这个想法更加深了斐然如坠冰窟的感觉。
他知道,这一次,无论是他还是言研,都再也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