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小时候对费恩德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他是前任祭祀的小儿子,经常离开群岛远航,每次回来都以一身夸张的行头向人炫耀大陆上多姿多彩的生活。
但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给他们的部族带来了灭顶之灾。那段记忆因为太过久远,很多地方都模糊不清了,可费恩德的样子他始终记得,还有整个部族的仇恨也刻骨铭心。
至于费恩德带人屠杀同胞的原因,起初巴特一直不明白,直到他被安格里斯买下四处巡游,才知道在各个大陆,他们这些可以召唤出血精灵的人和魔鬼一样是灾难的象征。
不过这只是表面,那些人屠杀黑巫师的真正目的是得到血精灵。因为一旦血精灵的主人带着强烈怨恨或是心愿未了就去世,那么他的精灵就会存活下来,代替他解决仇恨、完成心愿,直至自己也死去。
想要夺取精灵,就不能让他的主人安详离世,最好的方法就是屠杀,让这些精灵的主人带着憎恨死亡。类似的惨事不仅仅发生在他的家乡,之后一部分躲避到大陆的族人仍遭到费恩德的追杀。
诺奇的主人就是其中一个,他本来隐藏身份过着安定的生活,不幸的是费恩德认出了他。
于是巴特终于明白费恩德为什么要血洗部族,可是这些精灵脱离主人的控制后仍保有自己的意志,不会受控于其他人,更不会听命于仇人,所以费恩德收集这些精灵的目的对巴特来说仍是一个谜。
巴特等医生和女仆离开后走到阳台,庭院四下无人,城堡也只有零星窗子透出灯光,是避人耳目离开房间的绝佳时机。他带着诺奇翻出阳台,顺着墙壁爬到楼上,悄无声息地潜入黑灯的房间,贴着房门仔细聆听走廊里的动静。
以前为了和奥德温见面,他经常到处寻找无人发现的路线,以至于城堡里每个房间的各种信息他都了如指掌。位置、用处、女仆打扫的时间等等,奥德温都不了解的事情他全知道。
他现在的位置是一间藏书室,收藏一些平时基本用不到的书籍,附近也基本都是陈列室,放着斯梅德利家族累世收集的各类藏品,因此除非有客人,否则这附近很少有人频繁走动。
但必须提防一点,外面的走廊是连接家仆住处和伯爵夫妇生活起居区的近路,经常有结束工作的家仆从这条走廊经过。
巴特听了很久确定外面没动静,才打开门锁来到走廊。路上诺奇大致描述了晚餐的地点,他不费什么力气就猜到是会客室。
可会客室是个棘手的地点,从走廊过去很容易被往来的侍从发现,而且那里没有阳台,要想探听屋内的情况,就必须趴在窗外。
再三考虑,巴特还是决定试一下,他跳上走廊的窗子再次巡视庭院,确定好路线掏出待在口袋里的诺奇:“能不能带我飞一段?”
“可以,不过要先让我吃点儿东西。”
巴特将自己咬破的手指递给他,顺着未愈合的伤口,精灵用力吸了一点点的血液,然后跃到窗外恢复身形,展开叶片状的翅膀。
(4)
有诺奇的协助,巴特很快就到达预想的位置,可当他站上窗沿向屋里窥视时,只看见忙于整理餐桌的侍从,用餐的三人都已不在。
“他们好像不在了。”诺奇在他耳边轻语。
巴特点点头,但还是想要从餐桌周围看出些端倪,桌椅摆放得一丝不苟,桌布也撤换掉,餐具收进厨房,各种酒瓶按照原有的位置放回酒柜,一切看起来都井然有序。
不过仍有一个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餐桌上竟然有一束玫瑰!
在餐桌上摆放花束这种做法本身并不奇怪,以前庄园里的大批花匠每日都要为城堡提供各种花卉,如果举办宴会或是遇到节日,他们几乎要夜以继日地赶工好几天。
让巴特奇怪的是奥德温为何要在餐桌上摆放一束假花。
虽然颜色绚丽,姿态逼真,连花瓣的皱褶和叶片的纹理都栩栩如生,看上去就像是真的玫瑰。可巴特还是一眼就找出了破绽,这些玫瑰出奇的饱满,无论花瓣数量还是花瓣卷曲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在自然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修剪过成千上万的玫瑰,也没见过完全一样的花朵。但是这束玫瑰却是如此,尽管制作者想用颜色、大小和摆放的朝向迷惑他人。
“那些花不是真的。”诺奇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花束看提醒道,“感觉不到植物的气息,很像安格里斯的魔法。”
如果是安格里斯就更值得注意!巴特守在窗边,等侍从们打扫好屋子带着照明用的精灵们离开,房间内陷入黑暗时,才蹑手蹑脚地钻进屋里。
可他落地后还没站稳,身后就有悉悉索索的动静传来。
巴特怕是侍从忘记东西回来检查,连忙蹲下藉着旁边的柜子藏住身体。
然而一旁的诺奇发出惊叹:“巴特,你看桌子!”
他应声看过去,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在哪?我看不见。”
诺奇从头上摘下一朵小花,轻轻朝花蕊吹了一口气,仿佛是点亮的小蜡烛,花蕊发出黄绿色的光,慢慢飘到桌上。
花蕊发出的光很微弱,但足以让巴特看清桌上发生了什么。瓶中的玫瑰像是活了一样,一朵朵左摇右摆奋力从枝头挣扎下来,掉到桌上立刻扭曲变形散发出一股不祥的黑气。
“是吉尔默!”诺奇深吸一口气,分辨出气味发出惊呼,果然不久后变成怪异形状的玫瑰包裹着黑气相互汇聚,最终以带着蝙蝠翅膀的红发少年定型。
“安格里斯,你居然敢把我切开!”吉尔默一恢复原状就发出充满恨意的低吼,“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撕成碎片吞下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