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你的情状,听你的意思,你都不像是甘愿为齐安王所用的,那你为何会从苗疆来京,还呆在他的王府里?”
希让觉看着面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炉火的蒙儿,“我何尝想要踏足中原,再次来这是非之地沾惹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先前我也透露给你们过了,是那希卡因意图不轨,掳走了蒙儿我才不得不跟着来京的。”
笙哥儿看了眼那过于瘦小的小孩,“到底,你们是亲戚。”
“正是因为是亲戚,所以他对我们族里的事知之甚多,他便是知道我有些用处,才会如此的……我原先拒绝了他,以为他就此罢休了,不曾想,竟派人掳走了蒙儿……希让觉神情冷了下来,”古训说的未必无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便是自己族里还有着叛徒呢。“
“我虽不知你们族里的事情,也不知你与齐安王的纠葛,不过我看得出,你是个淡泊名利,与世无争的人,那齐安王能把你逼至如此,该是对你提了什么过分至极的要求吧。”那齐安王的不折手段笙哥儿是领教过了的。
希让觉看着笙哥儿,嘴巴张了张,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久久才道,“傅公子,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会否极泰来的。”
“这算是祝福吗?”笙哥儿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你也不必叫我傅公子了,只叫我’晏笙‘就好了。”
“……好,晏笙。”
……
“这一刀割得也忒深了。”苍术用绿合美人膏给笙哥儿涂抹伤口——这绿合美人膏是从珞城带来的,那是府里家传的治伤消痕膏,膏色碧绿,味道清甜,之所以称为“美人膏”便是因着涂抹药膏以后,伤痕消去,美人如昔之故——不过是为着雅趣附个雅典。
“我自己用刀不惯,没有把握好力道就下去了。”笙哥儿摊开手,只管让他们摆弄。
“不是说了让我们来吗?哥儿又不让,还把我们锁在外头,不让进来。”重楼看着那伤痕,满脸的心疼。
“你们我还不晓得吗?让你们拿刀割我,你们下得了手?万一一刀划不深,血出来不多,那半碗血要流到什么时候?还是还要再划一刀?”笙哥儿道,“横竖是要下刀的,倒不如干脆些,少些折腾。”
苍术把那药膏涂好以后,接过重楼递过来的用热水浸泡过的白色纱布,给笙哥儿细细地缠上,一边嘴里嘀咕着,“只不知道会不会留下疤痕……这要是留下来可怎么办……”笙哥儿的皮肤白皙光滑,要是留下来一道疤痕,那可就……
“应是不会,这绿合美人膏效果奇好,以前咱们受伤的时候不也用过了?事后也看不出什么。”重楼还是放心的。
“留疤痕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姑娘家,怕留疤,这又是伤在手腕附近,又不在人前撩柚子,平日也没人会看见。”笙哥儿倒是不以为然。
重楼在笙哥儿身边蹲下,看著他,“哥儿到如今为昌阳也不知牺牲多少了,这用自己的血来做引子炼药,那昌阳也不知消受不消受得起。”
“且看他恢复记忆后,知道这一切怎么办吧。”苍术有些幸灾乐祸。
笙哥儿懒洋洋道,“你们啊,都不安好心。”
“那也要看对谁。”
笙哥儿默了会,转头看着窗口,那外头的蝉呜声似乎更加清晰了,这才开口,“这蝉啊,不管是南北,这一到酷夏全都出来了,听见它们的叫声便觉得燥热难当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蝉。”
重楼和苍术对视一眼,才说,“哥儿是烦了蝉声吧?哥儿还记得咱们在家的时候,夏日里可是怎么对付它们的?”
笙哥儿忆起那时的事,柔柔地笑了,“粘竿黏啊……那粘竿都是自己做的,我记得小时候,大家都是一块儿做,然后一块去黏蝉,那时被孙嬷嬷追着跑……后来,大了,嬷嬷也不在了,我倒是想要同你们一块去,你们却不让了,只让我呆在阴凉的地方休息……我便时常趴在窗口看着你们用粘竿黏蝉,那时苍术最爱和杜若比了,比谁黏的蝉最多,输的呢,就要在大中午日头最毒的时候出去街上的枫叶居买他们招牌的冰镇绿豆粥和荷叶凉糕回来……”
“杜若这个书呆子,和我比那是差远了。”苍术有些得意道。
笙哥儿瞟了他一眼,“那你为何不和昌阳比?”毫无疑问,昌阳在这些事上是最出众的。
苍术撇嘴——明知道要输,何必自讨没趣。
“哥儿说到那枫叶居,枫咋居不是后来被咱们家给买下来了吗?”重楼笑道,“我记得那出面盘的就是苍术。”
“是啊,说起来,那还是我第一个出面盘的铺子呢。”苍术也想起来了,“后来改名成’六合居‘,那字还是哥儿起的。”
笙哥儿叹口气,“是啊,世事变迁,都不同了。你们都各有各要做的事了,再后来,那粘竿就是余容拿着了,兴起了才会去黏蝉,到底没有多少耐心,玩过了就丢了……”
重楼握住笙哥儿的手,“哥儿又感叹这些做什么?多大的人,便想什么世事变迁了?大家大了肯定会有不同,可是不管在做什么事,唯一不变的东西那是埋在心底的,就是不说出来,哥儿难道还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