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这荷叶今儿都画了有四五幅了,也不嫌累?休息一会儿吧。”重楼捧上醍醐茶汤。
笙哥儿看着画,“不找些事做我也心烦。画画一时之间只想到这个了。”
“哥儿又自寻烦恼了。”重楼走到他身后,让他坐下,给他按压肩膀,“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只要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就好了,那些事我们管不上。”
笙哥儿抓住重楼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重楼,你知道的,我只要心里有事,就是做什么都不自在了。”
“哥儿,重楼相信,一切都会过去的。”重楼走到笙哥儿旁边,蹲下,双手改而握住笙哥儿的手,“哥儿,我想说的是,等这次事情解决以后,咱们回珞城吧。”
笙哥儿看着重楼,轻点头,“好。”
“这京城是是非之地,说我胆小也好,怯懦也罢,我是不想要再这么殚精竭虑,也不想哥儿惶惶不可终日。”重楼缓缓道,“就是不回珞城,咱们便是跟那无居公子一样,山山水水地游历一番也未尝不可。”
“你说的是。”笙哥儿笑了,“想想,除了来京城,我还真没去过什么远地呢。”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那……”
“说定了什么?”一道声音传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做什么约定了?”
笙哥儿转头,“苍术,你回来了。”
重楼站起身,看着他,“还是去洗个脸换个衣服吧,全是汗。”
苍术站住了,低头看了看,说,“都忘记了,哥儿,你等我回来和你说话啊。”
笙哥儿看着苍术离开,笑道,“苍术这样大热天的还到处去跑,我还真怕他中暑。”
“哥儿没看到他身上的荷包吗?那里放着避暑的药呢。”重楼说,“况且,苍术的身子骨哥儿不知道?虽然外表偏柔了些,可是除了昌阳,他身体是最好的了,一年四季也不怎么生病。”
“要说身体,我是最差的了。”笙哥儿道。
“哥儿的体虚是打娘胎带出来的,这些年,倒已经好上许多了。”重楼把那几幅画给卷好。
笙哥儿笑笑,“好在我是出生在这样的人家,不少吃喝,又有那些人参燕窝、雪莲灵芝这些好东西吃着,这样精心调养才能像现在这样……若是在贫家,就是在寻常人家也是断断养活不了的,所以也是我的运道,托胎得好。”
“哥儿说这些话怎么感觉有些伤人呢?”重楼看着他,“若是哥儿不是傅家的哥儿,那我许就遇不上哥儿,如今也不知道是在何处做什么了……也许也是活不下去了吧。”
笙哥儿见他眼神有些暗淡,遂道,“我说这些不过感慨,你也同我较真?我知道,你早与家人断绝关系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不会心里还有什么芥蒂吧?”
重楼微微一笑,“不会了,哥儿是感慨,我也是感慨。”
重楼原本是被他爹卖给笙哥儿的,他爹为了多卖几两银子,签的是死契——重楼虽小,可是知道家人已经放弃自己,心里还是很伤心的。而后来,知道重楼在笙哥儿这里过得很好,他爹竟还三番五次上门来问重楼要钱,之后越来越频繁,甚至数目也越来越大……被孙嬷嬷发现以后,就不许重楼再接济家人了,其实重楼自己也很有压力,因为笙哥儿就是对他再好,每月的月钱也都是有限的。而后来重楼的爹娘竟然在庄子门口闹,说了好一些难听的话,重楼彼时年少,更觉难堪。及至笙哥儿知道,干脆拿出了一百两的银子给他们,在重楼的同意下,签了断绝书,他们才罢休,带着那大笔银子全家都搬离了珞城,此后再也没有见面。重楼对自己的家人那个时候便死心了,原本的亲情留恋也断得一干二净——他们六个人里,只有重楼是家人俱在的,可是结果还是断了。而重楼对笙哥儿更加地死心塌地了,后面的故事才展开来了。
说话间,苍术已经换了一身家常青衫回来了,见两人一坐一站,气氛倒有些怪了,奇怪道,“怎么了?刚才还说说笑笑的?”
笙哥儿转头看他,“无事,只是感慨人生而已。”
“感慨人生?”苍术挑眉,“刚才还说什么约定呢,现在就感慨人生?你们两个在家里,都在说些什么啊?这我还真成外人了?”
笙哥儿见他头发还有些湿的,笑着把搭在旁边的一块素净帕子丢给他,“擦擦你的头发先,我们还真的只是说些闲话,方才说的约定,只是说在这次的事情了结后去游山玩水什么的。”
“游山玩水好啊。”不过,苍术的笑容马上淡下去了,“只是现在啊,也就是想想,恐怕我们连出京都不可能。”
“什么意思?”重楼问。
“东南西北四个门都有重兵把守,现在除非有特令,否则就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了。”苍术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也就是说,只要他们愿意,可以瓮中捉鳖,也可以畅通无阻。”
“看来这齐安王和小侯爷一群人真的使了大力了,而且已经成功了大半。”重楼道。
“杜若和无居都没回来,小王爷和宫里也都没有消息,也不知怎么样了。”笙哥儿捏了捏眉心。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见到外头那些鬼鬼崇崇的人还在,乔睿他们教训了几个人,不过这些苍蝇赶走了也还是会回来的。”苍术说,“别看外头好像还是相安无事,可是这城门下禁的事京里的人都知道,很多人暗地里猜想会有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