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子间的战争,一般来说最后都是以全部接受对方的元子、领地、下人,甚至有时候连房屋都会接收为结果——就是所谓的势力吞并势力。其中,懂事又听话的下人的价值远远大于房屋和土地,因为培养这样的下人要用很长的时间,如果是有一定手艺的下人就更是无法计算。但是,牵扯到裁决的话,则是赢则大胜,输则全败,毫无侥幸,决无在裁决失败后改易门庭一说,所有和原先家族血脉有关的,全部抹尽。
只有,极其偶尔的,那些被仔细确认过,没被“使用”过的元子可以幸免。
在林家现在的情境下,还算好的是,林家这种偏僻地方的家中,主子和下人关系都比较好,在得到裁决消息的时候,林家已经把所有不想留下来赌这一把的下人都辞退了。所以家中的下人虽然知道这是什么时刻,但是依然有条不紊的收拾着。
张老路过大堂的时候,归海稽还在那里坐着。
张老想了想,还是走过去,对着虽然知道他走过来,但是没有反应的归海稽恭恭敬敬地说道:“归海老爷,三十年前我带着当时还年幼的林老爷,一起去过敬花家珍老爷开的鉴赏大会,当时您还帮我治过伤,您还记得我吗?”
归海稽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定了一下,缓缓说道:“你,就是那个,被抓到和敬花家饲育的元子逃走的那个?”
提起以前的事,张老丝却毫不觉得有什么放不开的,他低下头坦诚地说:“是的,就是我。小人当时多亏得归海老爷治好了我的伤,不然连敬花家都走不出来。”
归海稽又把头转回去了,闭上眼慢悠悠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啊,就像还在眼前一样。后来要不是我死了,我说不定还能做主,把那个元子给你要过来呢!”
张老连忙一揖,朗声说道:“小的知道归海老爷是个好老爷,老爷您仗义的名声在我们这些地方都传遍了……”
“不用恭维我,我只是看不惯敬花那种飞扬跋扈的作风而已。仗着自己手里的秘法要挟那些软骨头的家伙。兴致一来弄个什么鉴赏大会。哼!按你们的说法,他敬花珍,也不过是个老兔子头而已!”
归海稽看起来相当满意自己这形象生动的说法,嘴角稍微有些扬起,又意犹未尽的补充了一句,“他肯定没想到,他的后代子孙,更是把兔子头这个工作干得无比出色,真不愧是恒南第一,哈哈哈!”
但张老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也不能对这个说法表示什么赞同的意思。
“小人今天过来打扰老爷,也并非只是想跟老爷叙个旧。实在是心里有个问题藏了这么些年,不吐不快。”张老对着回忆往事时开始兴奋起来的归海稽又是一揖,“敬花虽然看起来声势极大,可是归海、长鱼,甚至于林家,都有完全摧毁它的实力,如果是因为敬花的秘法,那么一并抢过来好了,为何偌大恒南之中,竟容忍敬花这么久?”
归海稽的表情迅速冷淡下来,虽然他的身子还是没有动,可是,再次闭上眼睛的他,稍微抬起了一下左手,微不可觉的,黑暗的空气里,什么东西抖动了一下。然后传递过去的结果就是,张老的右手臂,准确说是右前臂,自手肘处齐根飞起,落地,之后才是血液从断口喷溅出,而喷出的血液在归海稽身前不远像是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墙壁似的,纷纷滴落下来。
“你的手当年是我给接上的,我自然也有权把它给取下来,更何况,我有这个实力。这个回答,解你几十年之惑,你满意吗?”
可是张老不为所动,除了脸色因为失血变得苍白些之外,那张红脸上的五官却似乎更有活力了,他管也没管右手的情况说道:“小人明白归海老爷的意思了,只是,当年小人被斩落的,还有之后被归海老爷您接上的,都是左手。”
归海稽突然在沉默的黑暗中大笑起来,不是猖狂的笑,而是那种觉得有趣便笑出来的大笑。归海稽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有趣——倔强得这么有趣的人。
“我已经没有给你接上右手的实力了,所以,你的左手还是你的。这是你在十年前劝住林家没有搀和端木家之事的报酬。”
说完,归海稽比之前更沉默的融入黑暗。张老不言不语,低身拾起右臂,没行什么礼,直接走了出去。
而在另一边,刀小楠看着归海澄一盘一盘的把点心吃下去,心中的焦急变成无奈,无奈变成十分无奈。
小环倒是没什么,她好奇又小心地拨弄着归海澄的那些武器,她发现其中一把短剑上面香味十分浓郁。难道这个小家伙用这东西切什么来着?小环心想,然后又凑近闻了闻,果然扑鼻而来的都是那种稍微带着些腥气的香味。
把面前最后一盘点心吃完时,归海澄分明是有些难得的吃撑了,可是他还是满足的躺在床上,大声的“呜呜”了一下子。这时,他才认真看了看刀小楠,刀小楠瞬间就被他的眼睛给吸住了,那好像黑夜里晃动的灯火。
刀小楠恍惚间,觉得他的眼神似乎要说些什么,于是就一股脑地把要说的都说了出来。
“首先,我想请您下命令把包围林家的星子都撤走,然后,我希望您能理解林家的处境,我们并没想参与任何家族之间的斗争……”
关于后一条,刀小楠其实也觉得是妄想,保持中立这种话,无数次被验证是不可行的。
但是没头没脑的全说出来后,刀小楠才发现,刚才他的情绪失控了,他这才看清了归海澄闪烁着异样光彩的眼睛。
归海澄躺着听完后,“咯咯咯”的笑着在床上打滚,像只红色的肥虫子一样滚过来滚过去。
刀小楠不知道这到底是他吃饱后开心的表现,还是在嘲笑刀小楠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