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管?听说连宗主亲自出面都解决不了,他们这种有身份的人最讲究面子了,再去不是丢大发了?”
“那总不能就这么晾着吧,连家不行可以找别家啊。”
“谁敢管?”一人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一问另一人立刻就接上话头道:“连家管不了,还有范家啊!我听说范宗离这儿也不是好远的。哎,你们说刚才那人会不会就是范家宗主?”
几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有人笑道:“不会吧,这跟人家范宗有什么关系,又不在所属地界,犯不着吧……”
“也是……”
连家堡内,范卿玄在小弟子的带领下进了厅堂,内里装潢一派大家之气,富丽堂皇一看就是名门宗家。若说范氏宗门透着庄重威严,那连家堡也是一种凌驾于各宗之上的富贵傲然,大有睥睨万生的气势。
小弟子朝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范宗主请在此稍候,弟子这就去通知连宗主。”
范卿玄略一点头,回首看向厅堂正中的雕花兽纹,随后是两侧盘旋而上的龙凤对,再到横梁上的雕栏画栋。他来连家堡的次数屈指可数,怕是不过三次,然而每一次都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别扭。
在厅堂中小坐了片刻,就听到屋外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及近。
“卿玄。”连城看着堂中的男子,眼底掩不去的涟漪激动。
范卿玄颔首:“连宗主。”
女子神色略有黯淡:“如此生分?我更愿意你唤我城儿。”
“连宗主,我此行前来是为临安凶尸一事。”
连城微微蹙眉,背过身去:“知道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就留在连家堡,有事改日再说。”
范卿玄原本就心神不安,记挂着临安城中的那白衣人,别说改日,他原本就不愿留他一人,若能就此谈完了离开是最好不过。
“连宗主,此事紧迫,不能再拖。”
连城回头盯着他,微嗔道:“天大的事也给我先留在堡里,等我处理完了手上的事自然找你谈。”女子且说着且朝门外的弟子吩咐道,“明书!带范宗主下去休息。”
“是。”小弟子做了个请的姿势,看着男子道,“范宗主,请跟我来。”
范卿玄看着连城断然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窗外天色暗下,不见星月,这样的夜色让范卿玄异常不安,踱步走到窗边,晚风萧瑟带着秋寒,更添几分临冬的冷冽。在不知觉中,他手已渐握成拳,手心皆是汗。
一直候在不远处的明书看了许久,此刻已近三更天,素来听闻范宗尊时守纪作息良好,今日却熬夜难眠。
他不禁好奇:“范宗主,这样晚了,为何还未歇下?是否是明书招待不周?”
范卿玄否认道:“与你无关。你休息吧。”
“……那明书就先告退了,宗主所有事随时吩咐,我就在转角那间小屋。”
范卿玄未应声,不置可否。明书等了等才退了两步转身。
“慢着。”
“范宗主有何吩咐?”
“临安几年前出现过凶灵,你们去解决过几次,而结果似乎并不如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书愣了一下,略一思忖道:“这事儿有些复杂了,并非是无法驱逐……也不是凶灵,是怨气极深产生尸变的凶尸,它似乎一直在寻找什么……宗主曾将他困住,可最后被它挣脱,逃回了山中。”
“寻找什么?”
明书略微回忆了一番道:“详细在找什么我们也不知,但一旦有弟子受伤,嗅到了血腥味,它立刻就寻着味道扑来,在弟子身上一阵乱嗅后就忽然发怒将他撕成两半。”
范卿玄皱眉:“血腥味?它在认血?”
明书点点头:“宗主也是这样说的,对寻常百姓他好像并不在意,也不会攻击,但若有伤在身,不管多小的伤口,只要见了血它就能寻着血腥找来,最终发怒杀人。其实它好像是看不见的。”
范卿玄眉头拧成川字,脸色迅速y-in暗下来,吓的明书一阵哆嗦,强烈的寒气扑面而来,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对方:“范宗主……您没事儿吧?”
“带我去找连宗主。”
明书连连摇头:“不行啊,宗主已经歇下了,范宗主若是有事明日再——”
“人命关天,立刻就去!”
明书惊的退了一步,犹豫着如何是好。连城平日里脾气还算可以,但若是深夜扰了她睡觉,那就恐怖了,可是若是不去,眼前这个范宗主似乎更不好惹……怎么办……
“范宗主……”明书还想劝几句,然而方一抬头就被对方眼中不容拒绝的凌厉震慑住了,顿时扁着嘴无奈道,“宗主在前院东面的流芳阁中……”话音未落就感到面前一阵凉风刮过,再抬头人已不在。
流芳阁中,连城并未如明书所想的那样早已就寝,此刻正坐在桌边百无聊赖的摆弄着盆栽中的花。一想到南院中住着的那个黑衣客人,连城嘴角便止不住微微扬起,而后又想到他生冷的态度,一抹沮丧又爬上眉梢。
正是她心情明明灭灭之时,屋外传来值夜弟子的声音:“宗主,范宗主过来了。”
连城脸上闪过一丝喜悦:“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弟子:“是为临安凶尸的事。”
转瞬间那抹喜悦之色消散殆尽,反倒染上了几分不快:“你让他进来。”
不过多时,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临到屋前连城蓦然道:“慢着!”
范卿玄驻足在门外,隔着门看着屋内的身影,只听女子道:“就站在那儿,我不想见你。有话就在那儿说。”
范卿玄也无所谓,开口道:“连家传来的书信,我们收到了,范某此番前来为的便是临安凶尸一事。范某曾听过那凶尸的吼叫声,如今临近山神祭,恐怕它再度伤人,连宗主却不打算管么?”
连城嗤笑道:“你倒是热心,我近在邻城都懒得管,你远在南城反倒管起来了,果真是名门大宗,心系苍生啊。”
“明书说,你们与它交过几次手,发现它一直在寻找什么,只寻着血腥味而走,我担心——”
“你担心谢语栖的伤会将它引来是不是?”连城低声笑了笑,“你一定奇怪我怎会知道。你们一进临安城,就有弟子给我报信了,原本想着他若是来了连家堡,我肯定得为难为难他,解解心头之恨。谁知他受了伤,来不了,我想这该也是天意。”
范卿玄蹙眉。
连城顿了顿道:“我调查过他,九荒第一人,论形貌武功歧黄之术那都是人上之人,据说苍域洛家就是给他弄的元气大伤。我想,对付一个凶尸,他并不在话下。”
连城若有所思的看向屋外,眼底划过一丝异样的光彩,半张着嘴想了片刻,淡淡道:“那凶尸若找上了他,兴许也不是什么坏事,有些事情还需他来做。”
听着女子意有所指,范卿玄心底蓦然腾起不安,厉声道:“你知道它在找什么?”
屋中一片沉静,范卿玄耐着x_ing子等了一会儿,然而女子并未答话,似乎也并不准备回答。范卿玄眯眼道:“连宗主既然不愿多说,范某先行告辞。”
屋中传来疑问:“你要去哪儿?”
“回临安。”
连城怒而起,云袂一挥,险些打翻了手边的盆栽:“想走?先破了我这迷幻仙踪!”
范卿玄退后一步,院中的景象倏然变得错乱无章。
空间扭曲,近在眼前的石门却连着条不知何处而来的小路,而脚下的路却绵绵无尽不知通往何处。头顶的天空胶着混沌,范卿玄御剑而上,想试着从空中破开这迷阵,然而他飞多高,空间便长多高,浑浊的天顶无限也接近不了。
男子落地以剑气劈开眼前的迷障,可刚破开的景象却变成一片漩涡,融进混沌的背景中,怎么也到不了头。
他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默然不语,这并非普通的迷阵。连城的身上也带着个汲天地灵气的法器,同如意珠一样是天地至宝,在转瞬之间能造万千幻象,是为天下幻阵之首的玄天玉。
被玄天玉困入其中的人,能破阵而出的少之又少,余下的非死即疯。而纵然破阵而出的,也多半费了许多天,出来时已近崩溃。
连城嗤鼻轻笑:“原本我也不打算为难你们,但我实在无法咽下这口气。”
第42章 夜半
街上敲响三更天,胡晚晴倚在桌边支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在这客栈里困了一天,她早就无聊的快疯了,可一旦出了结界,就进不来了。终于在点了十多下头后,哐啷一下磕在了桌子上,她疼的瞌睡都醒了大半,龇牙揉着额头。
回头看了一眼,那白衣人也靠在案几上沉沉睡去,手边还摊着纸笔。胡晚晴揉揉眼起身,轻轻从他手中拿开竹笔,然后将毛毯往他身上拉了些。
“好无聊哦……”胡晚晴沮丧着脸喃喃抱怨着,未几余光瞥见桌上那些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团,“写的什么呢?”
她见白天里谢语栖埋首写写画画,聚精会神的样子,于是拿了些摊开来看,谁知上面涂画的一团糟,又捡了一些来看,一张比一张乱。像是什么灵符,又像是阵法,不过更像百无聊赖下乱涂乱画不明所以的墨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