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此言,李问天眉头拧成结,沉吟片刻道:“你看他往哪儿去了?”
“……我就看到一个背影,也不确定是不是,往东去了。”
“东……”李问天托腮沉思,不自觉的咬了咬指甲,沉声,“走,去范宗。”
“是。”
谢语栖牵着乌夜啼哒哒的走,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绕了大半个景阳城,最终还是停在了范宗门前。
“乌夜啼,我要不要进去看看?也许范卿玄已经回来了……”
灵驹打了个响鼻,像是在摇头,往相反的方向扯了扯缰绳,似乎是想让他离开。
谢语栖却并未跟着它走,踌躇着道:“等等,也许我可以去看看……偷偷溜进去只看一眼应当无妨……”
“你就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
如今没了蚀心蛊的cao纵,谢语栖也没了武功,看着范宗这不到一丈高的围墙,竟觉得隔着座万丈山峰。他隐约记得以前在范宗飞进飞出的时候,围墙侧面有一道无人看守的侧门,通常是锁着的,如今飞进去是不可能了,撬锁或可一试。
他绕到侧面,未几就找到了那扇门,摆弄了一番发现锁头还是挺结实。他握住袖中的短剑剑柄,正欲拔剑劈锁,蓦然街上传来乌夜啼不安的嘶鸣。
谢语栖抬头就看到乌夜啼朝自己这边惊惶踱步,努力摆动着脑袋,企图通过有限的表达方式让男子立刻离开。
谢语栖诧异收手,走出侧巷,还未来得及问出心中的疑惑,不远处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光听声音便知道来者人数众多,且大部分还是武功高手。
谢语栖握紧剑柄警惕的退了两步。
“看来,吟雪门和吉庆楼的仇,今日是能报了。”为首一人不过二十出头,盯着谢语栖的眼中满是愤恨,恨不得立刻就将对方拆骨扒皮,挫骨扬灰。
听完谢语栖便知道,这帮人是来寻仇的。当初遇上何绍恩一伙的事还历历在目,如今手上的伤早已痊愈,可仍旧抹不去那日的情景。
“咱们可找了你许久,猜想你定会再回景阳来找范宗的麻烦,果不其然,今日在这儿等到了你。是时候算算你身上欠的血债了。”
吟雪门少主一扬手,身后的弟兄纷纷拔刀冲了上去,乌夜啼受惊嘶鸣,扬起前蹄踹倒了当头的几人,将谢语栖拦在身后。
可对方人多势众,乌夜啼难以抵挡,不出片刻身上已被划开几道血淋漓的口子。
另有一行人越过灵驹朝谢语栖冲去,谢语栖连连后退,被逼到墙角,眼看刀锋已挥至眼前,蓦然间一道冷风划过,刀身偏离,砍到了墙上。
谢语栖微微一愣,不等他细想,乱刀再次砍下,好巧不巧便又是冷风刮来,刀身轻响竟是凭空裂开了,落下时已碎成三段。
“范卿玄——”谢语栖脱口而出,可街头只有仇家和刀光剑影,还有乌夜啼奋力拦护的身影。
就在他失神的那一瞬,吟雪门少主点足而上,脚踏清风,一手挽剑,剑式如长蛇吐信朝谢语栖的心口刺去。
当是时,一道凌厉的剑气逼来,紧接着青色剑芒卷着纷扬的冰晶将他的剑挑开。
吟雪门少主落地望来,浮起一丝冷笑:“星奕尊是想包庇他?你们范宗也有不少人命搭在他身上吧,却不知你如今这是什么意思?”
李问天一展袖将谢语栖拦在身后,厉声道:“既然你说范宗也有人命搭在他身上,我自然也要向他讨债,这儿是范宗管辖地界,吟雪门少主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
“呵,你们范宗要保他,我也不敢动他。”吟雪门少主冷眼扫过谢语栖,睥睨道,“今日看在你们范宗的面子,我们可以暂时退步。你们范宗最好时刻护着他,否则稍有机会我便会取他x_ing命!”
归云酒楼的人见吟雪门要走,出声道:“你们就这么放他走?灭门之仇怎么办?不报了么!喂!”
吟雪门的人根本不理会他们的话,径自离开了范宗门前。
归云酒楼当家恨恨看了谢语栖一眼撂话道:“姓谢的你给我等着!吉庆楼的仇若是不报,誓不为人!”
乌夜啼突然一声嘶鸣,燥怒的扬起前蹄要攻击,归云酒楼的人领会过它的厉害,立刻退走。
待到他们离开后,李问天立刻转身拉住谢语栖,像是怕他再逃走似的。
“跟我走!”
“不,我不走!”谢语栖想挣开,却又挣不脱,一时僵在那里,只得问,“范卿玄呢?他有没有回来过?”
卫延面上郁结道:“没有,宗主一直没有消息,唯一查到的就是宗主在半年前曾去过镇江徐村。”
谢语栖咬牙,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原以为四处找不到,来范宗肯定会等到些消息,可谁知毫无任何进展。
李问天沉着脸道:“先跟我去梵音阁,一切从长计议。”
谢语栖按上他的手,并不愿跟着他走,李问天皱眉:“如今你这样如何去找范卿玄?走不出这条巷子你就会死!想见他就乖乖跟我走!”
谢语栖眼中闪过光彩,抓住李问天的袖子:“你知道他的下落?你告诉我,我求你告诉我!”
男子叹息,微微柔和了神色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争斗已惊动了范宗,若是瑶光出来还好,倘若是虚天出来,你今日是走不了的。一切等你我去了梵音阁再说。”
第84章 星水湖
李夕倒是没想到李问天此去竟真的带回了谢语栖,略感意外的同时,倒是对当初算出“天水讼”卦象的这个男人甚为好奇。
离宫游魂卦,如今看来其命数似乎并没有照着既定的路线而走,亦或者早已脱离了星轨之外。
谢语栖被带回来后一直沉默少言,除了起初追问过范卿玄的下落外,往后便再无更多话。
李夕知道是李问天言语间将他骗来的,至于范卿玄的下落,在这无数个昼夜里,李夕也并非没有推算过,只是每到最后一步,眼前却总像是蒙着层白纱,看不清前路,直到昨天的大雨夜。
之前因推卦伤了五脏六腑,至今身体损伤未癒,无法起身走动,只得借着李问天给他做的一辆简便的轮椅行动。
李问天则有事回了范宗。
闲来无事的李夕绕去谢语栖的屋子,见到他静静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出神,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李夕。
他低眉思索了片刻,整了整心神道:“我听范卿玄提过你,当年也曾替你们算过一卦,却没想到最后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谢语栖淡淡应了一声,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说道:“我好像看到了什么……在西南边……”
李夕微微一惊,眼底的惊愕还没来得及隐藏,又听他徐徐道:“西南边,有山有水的地方,我在梦里见到过……范卿玄就在那里。”
“你累了。”
谢语栖默然了片刻,闭目摇头:“最近越是心静便越能看到一些我想看到的,感到一些我想感到的,总觉得心脉里有一股暖暖的气息在流转,像源源不绝的力量,将我和这世间的每一分毫联系在一起。”
“你大病初愈,别想太多,安心在梵音阁休养,剩下的事我和问天会帮你。”
“……多谢。”
李夕轻声咳了几下,转动轮椅退出了屋子。
忍受了许久的眉心突然间破开了一道决堤的口子,想着对方眼底闪闪的光芒,他忽然吁出一口气,看着院子里灰白的天空喃喃低语:“如意珠已完全和他融为一体,他慢慢开始有共鸣了,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发现——我是不是应该说出来比较好……”
咯吱咯吱的轮椅声渐渐远去。
谢语栖收回了目光,遥遥望着李夕离开的方向。
待到李问天回来,已是在晚饭后,一身寒意带着风雪卷进屋里。他没有立刻就去找李夕,而是蹲在火盆后烤了半晌,等身上都暖了,他才起身。
屋内李夕正靠在软垫上小憩,听到有人进屋的动静后睁开眼,淡淡笑了起来。
“你倒是把自己烤的暖和。”
“怕把寒气带给你了。”
李夕转了转手边的手炉,道:“范宗那边如何了?”
李问天叹了口气,愁眉苦脸的:“乱七八糟的。我明日去一趟星水湖,小谢呢?你没告诉他吧?”
李夕摇头:“没有,可我担心他总有一天会知道。如意珠已和他融为一体,通天地灵x_ing,只要他想知道,瞒不住的。下午我去找过他,他已经有所感应了。”
李问天沉默了片刻,转身往外走:“我去看看他,这几天你替我多盯着点,我有些不放心,他若是问起范卿玄,你——”
“我就说你去找他了,过几日就带他回来。”李夕无奈的笑了笑,朝他摆摆手道,“你安心去吧。”
李问□□他点点头,合上屋门离去。
一时间屋内又静了下来,徒留窗外一丝丝风声,李夕伸手拿过床头的书卷翻了几页,刚想静下心来看看,屋外的脚步声又急促的转了回来。
他诧异的抬头看向门口。
李问天脸色极为难看,沉声道:“小谢不在……乌夜啼也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