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看在谢语栖眼中却犯了难,眼前这密密麻麻的亭台宫殿大同小异,更别提在它们中间去找一个人的寝宫了。
谢语栖蹲立在檐角,望着夜间巡逻的宗门子弟,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他琢磨着是挑起点什么动静暗中跟进,还是直接跳下去抓着个小辈问问路。
庭院中一行巡逻弟子挑着灯笼走过,其间还传来三两句谈笑。他们走后不久,廊中又走来两个小姑娘,手上端着些衣物,正有说有笑的往里走。
“今天我可开心死了,你知道么,宗主和我说话啦!”
“说什么啦?我也想和宗主多说上几句,平日里总是见不着人,好不容易远远的看到了,还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光是气场就吓的人不敢过去。”
“嘻嘻,小姐今天不知怎的心情不好,晚间把我训了一顿。我心里委屈,躲在外头哭,后来撞见了宗主,他问了几句,还安慰了我几句!”
另一个姑娘听着两眼羡慕:“真好啊,宗主虽然冷冰冰的,可是真的好看呀,早知道我也跟着你一起去挨小姐的骂了……”
“叫你先溜了。不过我听说宗主是有……”那姑娘话说一半,突然看到从屋顶掠下一道白影,登时吓的花容失色,险些就叫出来声。可一看来人样貌出尘,竟比范家宗主还要俊上几分,小姑娘一时有些走了神。
谢语栖见她呆住了,伸手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道:“姑娘,向你问个路。”
“啊,是。”小姑娘脸上微微一红。然而她身边的另一个女孩儿却反应过来,狐疑道:“你不是门下的弟子吧,想干什么?”
谢语栖道:“想找你们口中那位好看的宗主喝杯茶。”
那姑娘立刻警惕起来,退了一步似乎是要喊人,却看谢语栖先她一步而动,一击隔空打x_u_e封住了她的x_u_e道。
另一人慌了神,谢语栖吓她道:“你别乱动,我在她身上下了咒,她的x_ing命可全捏在你手上。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有半句虚言,她立刻就死。”
女子咬咬下唇道:“你……你想问什么……”
谢语栖道:“你们范宗主住哪儿?”
“兰,兰亭阁……”
“嗯,多大年纪?”
“二十又五。”
“爱吃辛辣的么?”
“……还,还可以吧。”
“唔,喜欢什么颜色?”
“大约是……黑色吧。”
“有喜欢的姑娘不曾?”
“这,这个,宗主他……”那女子还未说完,谢语栖便隔空一指也点住了她的x_u_e道,笑道:“逗你呢。我才没下什么咒术,你们身上的x_u_e道两个时辰后就解了,这段时间么——我看今晚月色不错,你们好好赏月吧。”
他将两个姑娘扶到亭中坐下,对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然后再不理她们焦急的目光,转身去找兰亭阁了。
谢语栖轻功如飞,飘然如风,一路寻来并无半分声响。这些守卫在他眼中形同静止的雕塑,他来去自如,竟没有一人察觉到他的存在。
最后他翻身跃下屋顶,衣袂翻飞,轻羽般落在了一间静谧的屋子前。看着横匾上笔锋潇洒的“兰亭阁”三个大字,下一刻他没有任何顾忌的就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萦绕着清淡的檀香,借着月色隐约能见屋中的轮廓,桌案木施井井有条的摆放着,没有多少多余累赘的装饰。
谢语栖走近床榻,绕过了屏风,静静看着睡梦中的那人。
他倒是有些意外,这个男人睡着的样子竟是如此安静,少去了白日里的生分冷冽,多了几分柔和心安,比起白日里生人勿进的模样,他倒是更喜欢这样的。
如果可以他愿意在床头望他一夜。然而——
谢语栖指尖微动,白光忽闪一连刺出五针,刺入他身上的几处x_u_e道,前后不过一弹指功夫。
谢语栖眯眼,以飞针抵住他的下颚,轻声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范卿玄缓缓睁开眼,看向眼前的白衣男子。幽蓝的月光下,他容颜如玉,更有一种蛊人心魄的魔力。
范卿玄瞥了一眼抵在颚下的银针,并没有多少惊诧或是愕然,神色平淡,波澜不惊。
谢语栖勾起嘴角道:“范宗主果然临危不惧,嗯,不错。”
“……你有何事。”简单的评述,范卿玄的目光一直静静的落在眼前的白衣人身上。
谢语栖道:“来做笔生意如何?用如意珠换你x_ing命。”
“买主是谁?”
“你猜呢?”谢语栖靠近他,眼中带笑道,“我说过要来讨债的。如今你x_ing命在我手上,拿如意珠来换,我们两清?这交易可是相当划算。”
范卿玄沉吟不语,眼中光华微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谢语栖用那银针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颈侧道:“想什么呢,换不换?”
范卿玄眉头稍稍跳了一下,顿了片刻后,开口道:“灵珠在我心口,想要便自己来拿。”
谢语栖微微一愣:“当真?可别耍我。”然而他看着对方沉静似水的目光却意外的踏实。对方是世家宗主,当不齿于做这等卑鄙的事。于是他半信半疑的伸手扯开了他的衣领。
朦胧温润的红色光芒映出眼底,果然如他所说,一颗拳头大小的赤红珠子镶在他心口。
灵珠仿佛是长在血r_ou_之躯上一般,大半没入血脉之中,内部有血红的光华缓缓流转,看起来就像是他的心脏一样。
谢语栖不觉的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珠子是暖暖,是种充满生命力的温度。
看着心脉连通着灵珠,他竟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记忆中的一幕浮现在眼前,几不可闻的轻叹:“原来是你……”
“你不是要拿灵珠么?”
范卿玄一句话将他飘远的神思拉了回来。
谢语栖不置可否,却突然问:“我拿走了它,你会有危险么?”
范卿玄眉宇间轻微的颤动了一下,他倒是未曾想到一个杀手会问这么蠢的问题。
试问哪家的杀手会放着眼前大好的机会不要,偏偏关心着无关痛痒的人是死是活,不是有毛病,就是矫情。
“会,你又当如何?”范卿玄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知道这样的回答他会有何种反应。
谢语栖低眉看着如意珠内流动的血液,指尖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着,似乎在认真的考虑着这个问题。
范卿玄也静静的看着这个白衣男子,他安静的在那里,仿佛一切就此静止了。
谢语栖的眉睫如羽翅轻覆,落下淡淡的y-in影,他本就容颜如璧玉,如今只无声的静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儿。
他想着想着就出了神,甚至像是忘了自己还在做着x_ing命攸关的交易,这个样子倒真不像是装的。
其实从谢语栖闯进了屋子,到出手要挟,全然没有丝毫杀气,反倒像是一个相识许久的老朋友,忽然造访要试探他的功力似的。
他心中刹那间有个感觉,这个男人不会拿走如意珠。
谢语栖正想的入神,恍惚间觉得有人盯着他在看,不由顺着望了过去。触及到对方的目光后,他愣住了,仿佛被火烫了一下,忽的又转开了视线,手中的飞针松了力道,银光轻跳的收入了袖中,道:“不如何。今晚就当打个招呼好了,范宗主日理万机早些休息吧。”
“不拿了?”如今范卿玄突然有了点兴趣,接着问了一句。
谢语栖想了想道:“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我有个问题……午间跟你一起的那个丫头……她是赵家人?”
“什么?”
“我记得赵家当年剩下的是……”他顿了一下,注意到范卿玄正望着自己,轻咳一声,“算了,不说了。如意珠突然不想要了,我改天再来。”
谢语栖一挥衣袖,刺入男子x_u_e道的五根飞针也随之浮出体外,光华一闪收进衣袂中。
“不用留我过夜了,告辞。”谢语栖笑了笑,正要转身开溜,手臂忽然被一道大力钳住,还未来得及挣脱便天旋地转重重的跌到了榻上,脑袋磕在床头嗡的一声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待他眼前的金花渐渐散去,入眼的便是范卿玄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眼中如擒着把利刃,寒光凛凛,骨节分明的手正死死扼着了他的下颚。
在范卿玄身侧一把泛着暗红色光芒的长剑悬在半空,剑锋清冷,剑尖指向谢语栖眉心,正有种若是敢挣扎半分便叫你身首异处的意思。
谢语栖轻轻勾起嘴角笑道:“范宗主这是想干什么?”
“范家岂是你来去自如的?”
谢语栖道:“你待若何?”
“话尚未说清,赵家当年剩下的——是何意?”
谢语栖看着他黑夜下的眼眸,蓦然笑了起来:“你喜不喜欢男人?”
“……”
“你和那个赵‘小姐’什么关系?”
“……”范卿玄看着身下那人玩世不恭的模样,指下力道一分分收紧。看着那雪白的脖颈渐渐被捏的青紫,眼底隐隐浮现的暗红血光明明灭灭,似乎想就此拧断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