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可曾见过纸符一类的东西?”
林成目光略有躲闪,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未曾见过……总不能是招来的鬼吧,我可没这胆量……我们家与别家也素无恩怨,谁会招鬼来害我们?”
范卿玄看了他一眼,眼眸深处划过一丝微光。
景阳城中,夜色洒下,灯火通明,比起鬼气森然的林府,这里显得更为祥和安宁。
范氏宗门里赵易宁穿过重重回廊,像只雀跃鸟儿,她手中提着个花灯,兴冲冲的来到书房。
平日这个时辰范卿玄都会在书房里看书,眼见着这几日里,他精神不太好,大半月的时间里都在外奔波,这会儿想拉他去街上走走,兴许能提点神。
她推开门,却并没有在屋内看到范卿玄的身影。
“咦?不在?这个时辰了,难道是被那个姓谢的拉出去了?”
赵易宁皱眉,眼底隐隐有些不爽,她退出了书房,忽然看到女侍经过,一把拉住她问,“喂,范大哥呢?”
女侍见到她屈膝行礼道:“琉璃小姐,宗主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儿了?”
“这……我也不知道,宗主最近总不在,倒是卫延一直跟着的,或许他知道呢。”
“卫延?他都不知道去哪儿了,更不靠谱。”赵易宁气的翻了翻白眼,甩手打发了她,又寻着长廊走到了前院,望见两个巡逻的弟子向这边走来。
“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两个弟子见了她似乎有些怕,半低着头不敢作声。
赵易宁环抱双臂,问道:“宗主呢?去哪儿了?”
“这……”
两个弟子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年长些的答道:“宗主出去办事了,还没回来,你若有事,晚些时候宗主一回来,我们就替你说说。”
赵易宁皱眉:“到底去哪儿了?”
另一个弟子面有难色:“我们当真不知,宗主这几日不都是在外的么。”
“哼,不说算了!等范叔回来了,我就告诉他你们玩忽职守,日夜让宗主在外奔波,自己在宗派偷懒,我让范叔把你们都赶回家去。”见他们神色有动摇,赵易宁继续道,“还有啊,你们明知道宗主最近精神不好,还由着他到处乱跑?再过两个时辰就到七月半,他若有个什么差池,你们担待的起吗!”
那年轻些的弟子急了,忙喊住她:“师姐!我说!我说!宗主他——”
“喂!宗主吩咐过的,你难道忘了?”
“哎——”小弟子拦住同伴,“师姐说得对,万一宗主出了事,我们拿什么向老宗主交代?”
他望向赵易宁,道:“师姐,大约是在酉时三刻左右吧,宗主一个人往林家去了。”
赵易宁略略思忖着:“林家?他和林家又没什么往来,去那儿干什么?那个姓谢的呢,没跟着?”
小弟子道:“没,谢小哥早些时候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赵易宁若有所思,嘴中轻声喃喃着往外踱了几步,回过神来时一看他俩还杵再哪儿,忙摆摆手:“行了行了,你们忙去吧,我去林家看看。”
第18章 去邪
月到中天,已近子时。
喧闹的城中渐渐静了下来,林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中,黑的沉闷,好像能吸收掉一切生气。
林成避开了范卿玄,鬼鬼祟祟的溜到了一间没有掌灯的房间前,见四周无人才推门窜了进去。方一进屋就被身后突然冒出的黑影吓了一跳,险些叫出了声。
“你想吓死我!突然就这么冒出来。”
林成顺着砰砰乱跳的心口,向着黑暗中瞪了一眼。
那人咯咯笑了起来,自暗处走了出来,是一位相貌美艳的少妇,凤目轻挑,身姿妖娆,举手投足间都透出些妖媚邪气,叫人看了好生不舒服。仔细一看正是那晚林成晚归时撞见的女鬼。
“有什么好怕的?还以为自己是人啊?不过今儿个我心情好,看在你带了只肥羊回来,我也就不计较了。”
林成立刻紧张起来:“你少动歪脑筋,别连我也搭进去,他可是范卿玄!范宗的宗主!我们可不能轻易动他。”
女人掩嘴轻笑:“可若动了他,能得到个了不得的宝贝呢。”
“了不得的宝贝?”
“你听过如意珠么?”女人扭了扭身子,径自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翘起了白皙的长腿,“我若能拿到它,以后还会怕这群修道之人么?别说是他们,就连那些孤魂野鬼见了我也得怕上几分!”
看着女人眉飞色舞的沉浸在想象中,林成犹豫良久才小心的问道:“那若是不成呢?他会打的咱们魂飞魄散的吧……”
女人睨了他一眼,不屑道:“怕什么?胆小鬼。”
林成看她眼底闪过红光,再不好说话,生怕她一怒之下将自己先灭了。
“行了,没你什么事儿,你只管多看着他们点儿,万不可靠近那口井,知道吗?”女子咯咯的笑声在漆黑一片的屋内久久回荡,异常诡异。
林府西厢是林夫人曾住过的地方,据说夫人病了后,搬去了娘家,这屋子便一直空着。
屋里覆着轻尘,显然已经有段时日无人居住了。
范卿玄寻着森冷的气息,一路探查到了这里。
一阵风过,拂动了珠帘,范卿玄转身,望向窗口。
“……别装神弄鬼了,出来吧。”
未几,一袭白衣自窗口跃了进来,脚踏轻风的落地,就这么站在月光下。
月光倾洒在那人的侧脸上,如玉如画,范卿玄几乎有那么一瞬的失神。
白衣人淡淡一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晃:“怎么?被鬼勾了魂了?”
范卿玄看了看他身后兀自摇晃的窗,又看了看一旁轻掩的门,微微蹙眉:“为什么你每次都不走门?”
谢语栖不以为意:“窗开着,我就走窗咯。”
“门也未——罢了,随你吧。”范卿玄扶住额头,并不打算再与他分辨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在转身的瞬间,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怎么样?”谢语栖四处打量了一番,屋子里脏兮兮的,一丝生气也没有,像是多年无人住过。
范卿玄沉吟道:“这宅子上下都有古怪,邪气太盛,而那口枯井尤为y-in邪,我怀疑问题出在那里。”
“嗯。何时动手?”
“子时。”
谢语栖不置可否,在屋子里随处走了走,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抬头望了一眼空中的圆月,再过小半个时辰便要中天了,届时才算是正七月半。
“下午你突然跑了,去哪儿了?”难得范卿玄主动开口跟他问话。
谢语栖撇了撇嘴道:“呆在范宗无聊,出去溜达溜达。”
“我听说今天街上有些热闹。”
知道包不住火了,谢语栖叹了口气,懒洋洋的道:“行了,是我可以了吧。以前几个仇家找上门了,打了一架,见讨不到好他们就走了。”
“仇家?”
“怎么?这你也要管?”
范卿玄沉吟了片刻,道:“往日没听你说过,为何今天突然找你?”
“我什么事都要跟你汇报么?他们一直跟着我,总会找到机会下手的。这次多半是听说我被盘沙伤了,想捡便宜呗。”
“可有伤到?”
谢语栖古怪的看了他一眼:“我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么?别说他们那种三脚猫功夫,你想伤我都难。”
范卿玄早就习惯了他这种咋咋呼呼的x_ing子,只开口道:“下次若再遇上,记得喊我。”
谢语栖耸了耸肩,没搭理他。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叫道:“范卿玄。”
“?”
“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是如何替我解了盘沙的内伤的?”
范卿玄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儿看着他的眼睛。
“据我所知,被盘沙所伤的人,非死即废,并无解法。你不可能有办法,除非——”他看了一眼范卿玄心口,目光扬起与他四目相对,“你用了如意珠。”
范卿玄神色微动,将目光移开,看向了窗外。
“只有这么想,你这段时日的困乏,也就有了解释。”
范卿玄:“瞌睡几天,换你伤势痊愈,这笔交易很划算。还是说你宁愿变成一个废人,也不愿让我帮你?”
谢语栖摇头:“我并不想欠你什么,说不准哪一天,我便会来杀你。”
“你不会。”范卿玄说。
谢语栖微微一怔,抬眼对上他迎面投来的目光,在朦胧的月色下,竟温柔似水。
那双眸子漆黑如夜,映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看的他心中莫名的快了几拍,脸上微微发烫。
正是双方沉默不语之时,长廊上远远的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声一声,在空空荡荡的长廊上扬起长长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