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范卿玄手中的那只小山猪似乎从昏迷中惊醒了,哼哼唧唧的叫了起来,然后不安分的扭动着,连踢带踹的要从他手中挣脱。
忽然小山猪一声尖啸,踹开了范卿玄的钳制跳到地上哼哧哼哧的往远处跑。
“猪跑了,午餐追不追?”谢语栖在一旁安顿好小兔子,笑道。
范卿玄皱眉,有些不情愿的看着那只小山猪,终于眉间闪过一丝凌厉,纵身一跃,脚踏清风的追了上去,紧接着只看他左手掐了一个印,右手凌空画下,瞬间金光从指间迸出,登时化作万千流光,就如同一个华丽的金丝网将山猪锁在其中。
然后男子走了过去,低眉望着金丝笼中呼哧呼哧乱撞的小山猪,微微眯眼,一记掌风劈下,打晕了它。
谢语栖饶有兴致的望着他道:“想不到你范大宗主抓山猪,也这么精彩,连咒术都用上了,它是猪妖么?”
范卿玄眉间不易察觉的跳了跳,轻咳一声将山猪捆在了树上,然后也蹲坐在他身边帮着捣鼓。
过了许久,篝火边支起了一根根木叉,上面串着河里的青鱼,靠在火边渐渐变的焦黄,鲜香四溢,扬起的轻烟随着秋风盘旋而上,绕着桂花香徐徐升起,倒是惹的肚子咕咕叫了。
树林里安静的只剩下风过枝叶的沙沙声,流水的潺潺声,烤鱼的滋滋声。
谢语栖转了转木叉,忽然道:“你对他怎么看的?”
范卿玄微微一愣,看向他:“谁?”
谢语栖笑道:“他对你挺在意的,虽然这x_ing别忽男忽女,但对你的确是有心的……”他挑着篝火边的木头,想了想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喜欢么?要是喜欢……就赶紧告诉人家,别耽误了……”
范卿玄正想说什么,远处闹哄哄三个人回来了,小铃儿闻着香,当先就欢呼起来。
容儿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串花环,直接就扑到了谢语栖身边,仰起脸笑道:“送你!”
谢语栖笑了起来,将那串花环戴在了头上,带着耳畔几缕青丝滑下,衬得那张笑脸玉华冬雪般的清灵出世,恍若天降神子。
当范卿玄回过神来,正好与走上前的赵易宁四目相对,赵易宁不自然的扬了下嘴角,大约是笑了一下,可他的眼中却满是惆怅和郁结。
范卿玄看着他,也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第30章 焚火
转眼之间,中秋将至。街上小巷已挂满了灯笼和彩幡,商家小铺也都在自家门前支起了帐篷,为明日的庙会紧张筹备着。
柳家巷的茶水铺前,老板正爬上梯子准备为自家挂灯笼,忽然他瞥见不远处的天上冒着黑烟,浓烟滚滚,似乎还能见一些火光!
他吓得几乎是从梯子上摔下来的,大声呼喊道:“快,快来人!失火了!失火了!”
随着他的叫喊,街上渐渐围满了人,不少临近的住家开始慌忙的打水去扑火。
失火的是一间小茅屋,火势来的迅猛,不一会儿就将屋子烧穿了顶,看着火舌舔过屋檐,伴随着轰隆隆的坍塌声,救火的民众吓的纷纷后退。
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范宗里。
范卿玄放下书卷,蹙眉问:“失火?火势可有控制?”
卫延说:“火势来的太猛,还有些余火正待熄灭,可房子已近烧成了空壳。”
范卿玄神色微变,景阳城中一向安和,就算偶然有家户走水了,也未曾有这般惨烈,竟将房子都烧空了,火势迅猛的若非人为,实在难以相信。
“哪家的?”范卿玄问。
“就是谢少侠常去的,柳家巷的那间小茅屋——”卫延话音还未落,范卿玄就倏然起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柳家巷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群众,火势已小去许多,却仍有明火在屋中闹窜,翻滚着浓烟。
残破的小屋外,一个粉衣少女来回晃着,神色焦急的望向小屋,双手合十在胸口祈祷着。她脸上挂着泪,直念叨:“老天爷,求您快下场雨!求您快下场雨!”
一转眼她就看见范卿玄,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Cao一般,扑了过去,眼泪哗的一下就滚了下来:“范大哥!”
“怎么回事?”范卿玄皱眉。
小铃儿哭的更惨了:“容儿不见下落,七爷也冲了进去,好一会儿没出来了,你快想想办法!”
“他不要命了!”范卿玄急声低喝,往身上浸了水也冲进了小茅屋。
屋内早已被烧的残破不堪焦黑一片,火舌舔过横梁屋瓦,零碎的砸落在地。
范卿玄在浓烟密布的屋子里一寸寸翻找着,看着屋中的情景,心里一分分沉入深渊。
屋内若是有人,只怕早就被大火吞噬化作焦炭。耳畔也只有烧焦的噼啪声,带着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撞击着快要崩塌的神经。
转过小厅,他终是看到了一直挂记心口的那袭白衣。
他静静的跪在那里,白衣上尘土斑驳,破碎的屋瓦带着火苗,不时砸落在他身侧,而他却只是跪在那儿一动不动。
范卿玄拨开倒塌的木梁走了过去,床榻上的景象却让他背脊发凉!
一个早已烧的面目全非的人躺在榻上,身上被火烤的焦黑干瘪,身子扭曲的蜷了起来,只依稀能看出是个人影,手死死抠着床沿,似乎在临死前正拼命想逃出火海。
任是范卿玄也不愿相信,眼前这具焦尸是不久前还在身边活蹦乱跳的那个小女孩,他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谢语栖一直跪在废墟中一动不动,好似一尊玉石雕像。他的脸有些苍白,眼底隐隐含着些水光,整个人都颓丧了。
范卿玄想着平日里谢语栖对容儿的一些事,一直盼着女孩的病好起来,如今她已经能开口流利的说话,他知道谢语栖心里有多高兴,每当容儿说话男子都会带着笑,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前不久还和自己谈条件让范宗收留容儿,眼看着过两日就能拜入师门,可往往命运不等人,也并非就会按着你想象中的方向前进。
如今一场大火将这一切都烧成了灰烬,化成了齑粉。
亡者已去,未亡人的模样,看在眼里却更为沉重,一下下敲击在胸口,仿佛是层层乌云堆积,却终究没大雨倾盆,一分分压抑着直至最终的崩溃。
正是此时头顶残破的房梁不堪重负,带着火星砸下!
范卿玄神色微变,抱住谢语栖摔在了一旁。轰然一声巨响,房梁倒塌,砸在那具焦黑的尸体上,瞬间扭曲变形的尸体变得支离破碎。
那一刻谢语栖恍若惊醒,眼中是惊怖的怒意,他发了疯似的向起火的床榻扑去!
范卿玄死死拉住他:“你不要命了!容儿已经死了,她死了!”
谢语栖愣了一下,忽然就像泄气了的皮球,再不动了,只是抓紧范卿玄的手,力气大到近乎要陷进去。
屋中死寂一般的静了许久,范卿玄感到手上冰凉凉的滴落了几滴水,起初他以为谢语栖在哭,随后水滴密集了起来,落在手上,脸上,一滴两滴,他才知道是下雨了。
雨势来得快,转眼就变成了倾盆大雨,屋内的火渐渐被浇灭,浓烟被雨水打散,一切变得明晰起来。
小铃儿着急着冲进来,看到他们平安无事,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放下。
然而当她看到房梁下残破不全的尸体时,整个人都跌倒在地,捂着嘴,想叫却不出了声,想哭嗓子却疼的难受,就仿佛有尖锐的物体梗塞在喉头,撕裂一般的疼,只有眼泪无休无止的从眼角滑落,如断了线的珠子。
她慌忙看向谢语栖,道:“七爷,你,你别担心,我替你找找,容儿一定,一定就在附近……我替你找找……”少女抹掉眼角挂着的泪,恢复鬼灵真身,睁开血红的双目朝四面找寻,一直想从世间游荡着的荒魂中找到那个熟悉的小身影。
透过坍塌的墙壁看去,她看到街上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模样不过十五六岁,眉骨深邃有些像外族人,轮廓分明如刀刻,额发下一双稚嫩的眼睛,却藏着与他年纪不符的阵阵寒光。
他睥睨着废墟中的白衣人,哼声道:“你实在是让人失望。”
谢语栖抬头看向他,这少年他见过,是一直跟在素翎身边的舒云,此前曾在街上险些碰上,而后错过了。
舒云见他不说话,继续道:“你若不能好好完成任务,这些玩具也没必要留在身边,这个女孩儿便是给你个警告!你若乖乖和我们回九荒,也少去许多麻烦。”
谢语栖身形一颤,沙哑着声音问道:“容儿是你杀的?”
舒云毫不惧怕:“不错,素翎姐说只要让你感觉痛了,才会乖乖的听话。”
“杀了人,是要偿命的……”谢语栖蓦然出手,飞针如雨,寒光交织成网,向他扑去!
舒云大惊,足下点掠,避让着银针,好似起舞一般!
男子双袖临风,蓦然自袖中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剑,破开风中银针,刺向他的咽喉!
舒云被这仗势逼的紧,虽堪堪避开,白皙如玉的颈边却依旧被凌厉的剑气划开一道血口,身上几处x_u_e道也被银针所伤,那一刻死亡的恐惧直冲头顶!
范卿玄第一次看他出杀招,眼光冰如寒潭,眉梢眼角不见了笑意,却是杀气凛冽,气息中没了平日里的云淡风轻,一身白衣如霜雪一般!
他也不禁微微惊愕,这样杀气逼人的谢语栖他还是第一次见。是啊,他曾是九荒中最顶尖的杀手。
眼看短剑便要刺中少年,范卿玄闪电般将灵剑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