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仞不接。他感知到上面灵气波动,知这做工简单的木簪不是凡物。
温乐将东西塞进他手里:“大胆,本宫给你,你敢不要?!”
小公主来去匆匆。
程府前门的马车消失在文思街巷口。
徐冉八卦道:“你欺负她了?人家哭过一样诶。”
“我是那种人吗?!”
程千仞与温乐说话时,其余人在梅亭饮酒。
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天色渐晚,他正好赶上喝最后一场。
朋友间彼此心意明了,话不必多说。
暖酒昏灯,冰蓝夜幕中出现一颗颗星星。
“我要走了,再晚城门就关了。”
钟十六站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你带、带上我,我可以帮你打架。”
程千仞拍他肩膀:“你先好好长大吧。”
林渡之眼睛通红:“我们送你出城。”
“千万别,一送就没完没了,送我出府就行。”程千仞笑了笑,“谁也别哭,我此去游历,寻求突破小乘的机缘,是喜事。”
文思街花楼大多挂着红灯笼,一地喜庆的光。程府的金色牌匾依然气派辉煌。
只是天寒地冻,街上一个人影也无。
程千仞家当都装在邱北送的锦囊里,手里只抱着剑,像平时出门买菜一样利落。
“以后,会有人看护你们的。”
他相信朝歌阙既然许下承诺,必然一言九鼎。
徐冉:“南央城风调雨顺,你不要担心我们,照顾好自己吧。”
顾雪绛上前与他撞肩击掌。
程千仞向东城门走去。
自冰雪封锁安国大运河与云桂山脉的官道,南央城商旅往来渐少。
夜色里,长街寂寥,高大的城阙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阙楼上灯火点点,是守城卫队在巡逻。
风寒夜重,雄城不减威仪。
他来到这里时,带着安家落户的梦想。现在他要离开了,未知的截杀与重围等着他。
南山后院读书,面馆算账打工,他与逐流过了一段人生中最安稳的日子。后来天翻地覆,也曾策马驰骋,挥剑而战。
笑杀暮云湖上客,醉生梦死恋南央。
程千仞走后第三日,大雪又落。
瑞雪兆丰年。今年却雪势延绵。丰年成了灾年。
雪灾不吉利,老人们认为暴风雪是大魔王的臣民。
地方官员赈灾不力,只能将与世隔绝,住在雪域的魔王拉出来背锅。
南央城远离灾区,百姓忙着囤积米粮,南渊学生们紧张地开始年终大考。
一切似乎重归平静。
但凡事发生必留下痕迹。痕迹无法被抹去。
萤火之光凝聚,可以照亮长夜,细弱的种子终将破土发芽。地下河暗流涌动,千万小溪汇成滚滚江水,将一路奔腾向前,冲垮堤坝涌入海洋。
————上卷《少年游》完————————
作者有话要说:
南央事了。有人下了很大一盘棋,有人做了很长一场梦。
感谢你们陪卷纸走到这里,深深鞠躬!以下是一些答疑:
——顾二是魔王吗?
他现在还不是,大魔王在雪域,前文几次有写。下卷《人世间》会正式出场。(下卷出场人物会更多)
——‘程逐流’彻底被封印了吗?
当然不,他以后还会出来搞事。
——文名为什么与内容无关?
《孤要登基》这个名字确实与全文没有关系,不如叫《程千仞旅程》更合适,老读者都知道我是起名废,这点我也很绝望(注定是一个没有商业价值的业余写手)
如果我想出更合适的文名,会改的。虽然这个可能x_ing很小(你看反白现在就还叫反白)
——下卷结束,这个故事就结束了吗?
不,会有第二部 。
孤要登基第一部 完成后,如果那时我状态还好,就直接开第二部。但写这种长篇比较耗心力,如果我心生倦怠,为了避免文字质量降低,我会写个大概二十万字的天雷狗血玛丽苏放飞自我,好好轻松下。再写回来写孤要登基第二部。
PS:醉生梦死恋南央那句,化用自宋代谢雨的《题湖上》,‘少年不美不如老’那句,出自清代诗人袁枚。
第2卷 人世间
第85章 不改青山不解恨
林鹿, 见信如面。
今夜是除夕, 我不当值,刚与手下兄弟们喝过酒, 字写得乱, 你凑合看。
有两件事想告诉你。第一件是好事, 年底计算军功,我正式晋升为副尉, 年俸又多一百两。但白雪关没有什么能花钱的地方, 我们镇东军平时娱乐活动也少,无非喝酒赌钱。我来到这里后, 除了刀法, 进步最快的大概是酒量。
上次你写信问我, 过年是否会与你们团圆,这肯定是不行的,因为魔族不过年。
第二件还是好事。一个月前,与我军对峙的赤魔部族拔营, 暂退五十里。斥候回报, 那位郃戈魔将遭人刺杀, 伤及魔元。万军千营之中,刺客竟顺利跑路了。我都替他们感到没面子。
应该是千仞,剑光像他。这里常年风雪天,夜空昏沉沉一片,感谢他‘孤峰照月’,让我们见到一次类似月亮的东西。希望他没事常来。
这些年他始终不愿露面人前, 但似乎过得不错,这就够了。
为防止泄露军机,这封信必须先在东镇抚司呆一个月,等到你手中,应是暖和的春天。希望那时已听到你们的平叛捷报。
至于顾二,他现在多半在你身边,可我懒得跟他说话,请你转告他老娘一切都好。
徐冉亲笔。
除夕夜于白雪关西城防。
昏暗灯火下,徐冉收起炭笔与Cao纸。若没有好事发生,她不会写信给朋友。平日打生打死,哪个战场都一样,不提也罢。
银甲红披风的女将走出角楼,风雪如刮骨钢刀,击打甲胄发出刺耳声响。三四小卒迎上前为她提灯照路,无论是否当值,三更天她总要上城墙巡视一周。
“兄弟们打起精神!”
这里是王朝版图尽头,苦寒之中最苦寒。
漆黑夜空下,镇东军的朱雀旗猎猎飞扬,延绵城墙如一条雄踞雪原的长龙。
短短一年,徐冉已经适应了白雪关的生活。
程千仞离开学院后,王朝风云激变。首辅立皇长子为太子,许多党争时期平白获罪的官员得到赦免,顾雪绛与徐冉这两个南渊学生混在其中,也不如何扎眼。翻案诏经由州府刺史传到他们手中,当年定罪快,后来翻案也快。某些大人物当然不会为冤案负责,推出几个替罪羊就算最大诚意了。
禁卫军中仍有顾雪绛旧部,趁此上奏提议为他复职。党争结束后,世家权力被削弱。明面上太子监国,实则首辅摄政,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然而个人命运与王朝气数并不相通,腊月那场大雪终成大灾,西南方百姓流离失所,数以万计的灾民涌入昌州南央城。
第二年西北又遭暴雨洪涝,万亩良田颗粒无收。
朝廷疲于赈灾时,魔族两大部落集结,三十万大军直压东境,白雪关数次告急请援。
人心惶惶,民间谣言四起。
安山王在琅州封地拥兵自立,开粮仓招揽流民,自称‘受命于天’,光明正大打出反旗。
东征之战后,王朝积累已久的暗伤痼疾终于一并爆发,再不能粉饰太平。
南有天灾,东有魔族,西有反王。
内忧外患,烽烟四起。
南渊新院长远行的第二年,南北两院宣布闭院,所有学生提前毕业,各奔前程。
乱世多艰,乱世也造英雄。无数野心勃勃的年轻人,恨不得一展拳脚,实现胸中抱负。
顾雪绛官复原职不久,还未北上皇都,安山王便谋反了。一纸诏书下来,又封他个云麾将军,做神武大将军周磬山的副将,去往琅州平叛。
林渡之与徐冉随他参军,南渊许多学生像他们一样,才出学舍便上各方战场。
赴任路上,林渡之心情忐忑:“我从没有做过军医,万一出什么差错……”
徐冉兴奋地成宿睡不着。
“神武大将军周磬山,我小时候就听过他的故事。神武军乃王朝最精锐之师,当年东征战无不胜,此去平叛,不出一月就能生擒安山王!”
顾雪绛却忧心忡忡:“周老将军今年已经快两百岁了。按他的修为,寿元将尽。难道人族真到了无将可用的地步?安山王在琅州百年经营,此战难速决……”
事实证明,再深入人心的传奇,也难抵时光摧折。
三年之后,西边战事未平,顾雪绛在神武军中声望日隆,甚至有了一支自己旗号的铁骑。
林渡之成为受人爱戴的军医。唯有徐冉心生倦怠,自请调任白雪关。
“我宁愿去和魔族拼命,也不想再跟同胞厮杀。”
安国长公主治军严谨,镇东军油水少,升迁速度慢。很少有年轻军官愿意去那里,她的文书不到三日便批下来。
顾雪绛本想疏通门路,将她调去较为安全的朝光城。徐冉知道后与他大吵一场,还是来了白雪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