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柏隔着纱帐盯着里面的人影,如果他没记错,这个下人应该就是当日搀扶住张吟湘的人,张启。
一个下人,还是壮年男子,竟然能随意出入女子的闺房。
礼部尚书的家教有点意思。
张吟湘脸色苍白,喝完了药,侧卧在床上,柳叶似的弯眉轻轻颦着,鬓角的发因为未做梳洗从雪白的颈旁垂到胸口,她的眼像冰雪下的梅花,平日里看人冷冷淡淡,此时却格外有种柔弱的病态美。
这种美在她身上极为少见,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张启忽然伸手按在她的肩头。
张吟湘闭着眼,看也不看他一眼,冷淡道,“出去。”
那双粗粝、下人的手掌却从她的肩头滑到了柔软白皙的后背,张启坐了下来,手指剥开亵衣。
图柏躲在屋檐上,将目光瞄准正下方的一把椅子,心想,“只要她叫,我就砸过去,砸不死这混账。”
意外的,紫色纱帐后却并未传来激烈的反抗声,张吟湘被他剥露了半个如雪的香肩,却依旧闭着眼,眉心带着一抹虚弱、抗拒和竭力隐藏的哀伤。
就在图柏以为自己要白捡一出春宫时,张吟湘睁开了眼,虚弱的趴在床边干呕起来,张启被她吓得清醒过来,连忙扶住她的肩膀,轻拍她的后背,声音沉沉的,“抱歉。”
张吟湘吐完躺回床上,怔怔看着头顶的纱帐,这会儿,她整个人都好像从枝头掉落的梅花,重重摔在寒冷的雪地里,被抽去了精魂,只留下这具毫无生气、美丽的皮囊。
“我父亲……”话音游魂似的呵出,只说了三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张吟湘沉默半晌,哑声道,“将院子里的相思树砍了。”
张启蹲在床边替她掩好被角,“好。”
图柏的眼前还能浮现出高宸枫身中数刀惨死的模样,应该缅怀他的人却已经开始选择遗忘。屋外传来婢女的声音,张启端着药碗走了出去,图柏跟上,最后回头看了眼屋里。
微风恰好将紫色垂幕撩开一角,露出张吟湘柔美的脸庞和那双隐忍、不甘、痛苦的眸子。
她在隐忍什么,痛苦什么?又或者,她爱的是谁?
图柏跟着张启走出了阁楼,绕过一池锦鲤潭,从潭上梨木色的小桥经过,走到了后院一处隐藏的山水。
假山重叠环绕的庭院里绿意繁茂,间或粉白小花点缀,刚刚阁楼前的一池锦鲤水从山下流过,汇入这里碧透的湖泊中,湖上有凉亭飞檐,石鹤雕像。
真会享受啊,虽然衔几根稻Cao就能当窝,图柏也忍不住感慨,要是能在这里打几个兔子洞就好了。
他想着,看见张启停了下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浮现出跃跃欲试的喜悦,就在他准备动手时,假山后急匆匆跑过来一个婢女,喘了两口气,说道,“别,夫人说她收回命令,不准你动手了。”
图柏看见张启僵了一下,随即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在婢女离开后,他的眼里涌出强烈的恨意,而令他在片刻之间他喜悦又憎恨的对象,却是一株没几片叶子的矮树。
如果图柏不是兔子精,爱好天下素食,差点就认不出来这株快干枯的小树就是‘双花脉脉娇相向’的相思树。
直到离开张府,图柏心中还在翻滚,高宸枫到底被谁所害,凶手还未明了,不过有件事他倒是看出来了,高宸枫的死和张府脱不了干系,而杜云这回很有可能要被当做替罪羔羊,或者是垫背的,拉下水了。
他边走边想,没注意自己已经胡乱走到哪儿了,听见一声叫卖声,才抬起头,一股甜糯的香味扑面而来,顺味儿闻去,路旁一间店铺的旁边竖着一只殷红的牌子,上面写着:三秋糕。
千梵从宫中出来已经快天黑了,谢绝了皇帝的留宿宫中的好意,他施展轻功,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赶到了图柏落脚的客栈。
客栈楼上,属于图柏的房间亮着一盏浅黄色的灯。
灯影阑珊照在门窗上,有些暖意。
“千梵?进来吧。”听见脚步声,图柏叫了一声。
千梵抿下唇,推门进去。
屋里不见人,一面屏风后正冒着热气,某只畜生正在洗刷刷,扑腾着热水,说,“进来,一起洗。”
千梵,“……”
他在外面猛地背过身子,背对屏风,双手合十结掌于胸前,红着脸道,“施主......”
这实在没什么害羞的,都是汉子,谁也没比谁多一点东西,但这句话让图柏说出来,就莫名让人…让他脸红发热。
偌大的浴桶里,几片玫瑰花瓣随波追流,里面没有宽肩腰窄的俊美青年,只有一团s-hi了毛飘在水上的蠢兔子,正在扑腾水。
图柏拿准千梵不敢进来,连人形都懒得化,飘在水中用小蹄子揉搓长耳朵,在脑袋上顶着块毛巾,“桌上有糕点,你吃点,不知道你在宫中用膳了吗,不过我怕你没吃,饿着了,就让小二等会送上来两份素斋。”
千梵低声应了下,将手里的佛珠拨快了些。
屏风后的畜生犹然不知,还在欢快的撩水,发出使人浮想联翩的声音,“你吃了吗?尝尝吧,这是高宸枫经常给他夫人买的三秋糕。”
盘子里的糕点方块状,里外松软,通体雪白,撒着厚厚的糖粉,乍一看,这卖相跟如意糕、四色酥糕差太远了。
千梵捏起一块,咬了一口,舌尖品尝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糕里流出殷红的馅料。
“这是红豆做成的馅。”
千梵一转身,图柏披着s-hi漉漉的黑发,身上随意搭了件单薄的中衣,领口未系,露出蜜色结实的肌r_ou_,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好吃吗?我尝尝。”图柏低头,凑近他的手指,将剩下的糕点吞进了口中,温热的舌尖有意无意扫过他的指尖,抬起头时,水粉色的唇角沾着一点糖粉,图柏的黑眸带着促狭的笑,舔掉了。
他做的漫不经心,理所应当,却让对面的人心惊胆颤,胸腔刹那间波涛翻涌。
千梵眸子发暗,不自然的别开了头,从床上拿起外袍披到图柏身上,声线沙哑,“别着凉。”
图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踢踏着靴子准备将浴桶送回房间倒掉,这只畜生但凡谁给一点脸,就能灿烂的连自己叫什么都忘干净,他一步一回头的给千梵抛媚眼,扭摆着劲瘦的腰作妖。
大概是连天都看不下去,就在图柏刚走到浴桶旁时,脚下猛地一滑,要死不死的踩在自己刚扑腾出来的水上,重心一空,就朝身后躲去。
他下意识一手扶住浴桶,在半空中鹞子翻身,灵活的如同一尾鱼,是绝对能让自己避免摔成狗吃|屎的,却不料,他刚从四脚朝天的姿势翻转过来,迎面就和什么狠狠撞了上去,两声闷哼随即响了起来。
图柏鼻子发酸,眼前发黑,招式戛然而止,直直落了下去,被一双手拦住,落到了一具温热的躯体上。
千梵躺在地上,下巴被图柏的脑袋磕的青了一块,眼前也有泛黑花。他本是纵身一跃扑过去扶人,却不想,两人的招式一个往上,一个向下,碰的清脆响。
千梵胳膊一拦,将图柏接到了怀里趴着,仰面躺在地上,瓮声道,“施主……没事吧?”
图柏鼻子发酸,被磕的脑袋晕乎乎的,嗅着身下清冽的香味,心里涌上一股冲动,他用手将自己撑起来,眸子危险的眯起,“谁让你过来接我的,遇见危险,自己先躲一边知道吗!”
“我——”千梵刚说一个字,唇瓣便被堵住了,一双温润的眼睛猛地瞪大。
图柏借着此时的一点冲动,终于吻了上去,用舌尖碾磨他唇瓣,着迷的舔舐他的唇形。
图兔叽看起来多情风流,实际上一张嘴除了啃胡萝卜和损人外再也没干过其他的。
千梵仰面看着身上的青年,温润的眼里刮起一阵狂风,波涛翻涌,将所有的清明翻进了深海之下。
他突然伸手按住青年的后脑,将他朝自己压下,逼他张开唇,探入他的口中翻搅,极尽温柔的缠绵,另一只手挑开图柏松散拢在一起的衣裳,抚摸他的富有弹x_ing的肌r_ou_、只手可握的腰、紧实的小腹。
图柏被他吻的喘不上去,轻轻哼了一声。
这一声好似一道雷,猝不及防劈进千梵耳中,他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趴在他身上神色迷离,脸色潮红的青年。
大敞的衣襟好似在诉说着刚刚发生了什么。
图柏还没从刚刚的厮磨中回神,低头看了眼抵在自己小腹上的硬物,用腰蹭了一下。
“你……”
他刚开口,就被撂翻了,坐在一旁,望着匆忙起身大口喘气的僧人。
千梵脸色僵硬,推门欲走。
“敢出去,你试试。”
身后冷冷淡淡的威胁将他钉在了原地。
千梵胸口起伏,哑声道,“抱歉……”
图柏盘腿坐在地上,整好衣裳,撇了撇唇角,故作平常,懒散道,“没什么,男人吗,一时兴起,都这样。”
千梵惊愕看他一眼,又闭上眼,“对不起。”
屋里静了许久,半晌,图柏才哼了一声,“跟你没关系,是我先动手的。”抿起唇,心里思考自己是不是撩过了头,过线惹火了,他一边暗暗懊恼啐自己,一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去想刚刚发生的事,乖乖穿好衣裳,起身坐到桌边,没话找话,强行扯开话题,“你知道三秋糕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知晓他是有意掩饰,千梵想解释什么,奈何一池心湖狂风撩拨,根本静不下来,只好坐到桌旁,不太敢看图柏,垂眼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