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山/孤要登基+番外 作者:好大一卷卫生纸(上)【完结】(70)

2019-06-09  作者|标签:好大一卷卫生纸 强强 仙侠修真 宫廷侯爵

  再向远望,视线受阻,隐约只见一座高台直冲天际,没入云海。

  “摘星台,原来是皇都。”

  这片大陆上,再找不出第二座这样的雄城。再没有这样高的建筑。

  若说南央如一位佳人,温和包容,皇都就像持戟立马的钢铁巨人,俯瞰着它的臣民。

  心障心障。这是它真实模样,还是我依照游记、别人的叙述想象出来的?

  很快程千仞便放弃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饿了。

  极度真实的饥饿感。

  “我名程千仞,在南渊学院学过算经,请问您这里招不招账房先生?采买跑堂我也可以。”

  一天没吃饭,无处容身,原本想买碗面,谁知皇都物价比南央还高,只得买四个馒头先填饱肚子。

  日影西沉,整条街找不到店铺招人,他边吃馒头边走。看着大道上的华盖车马,众生百态。

  马车之前,成群锦服仆从驱赶人群,一会儿是“王大人出行,让道让道!”,一会又是“李公子出行,让道让道!”

  明明是极宽阔的大街,若没有一个最尊贵的人,几方身份相近者互不让路,还会发生冲突。

  皇都居,大不易。

  程千仞吃完馒头,跟上一队木工泥瓦匠,走到天桥底下。周围都是等活的短工,他也立了一块写字木牌:“补墙修路,渡船拉纤捞沉尸,写信抄书做文章。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夜色降临,灯火初上。

  若今天没有雇主,恐怕就得跟这些短工睡桥下,还要与乞丐地痞争地方。

  程千仞正想着,有人停下。他立刻抬头,神采奕奕:“您招账房先生吗,不要工钱,包吃住就行。”

  富贵老者皱眉:“程三,你不回府算账,跑到这里做什么?”

  程千仞:“啊?”

  他一时恍惚。

  “对啊,我为什么在这里?管事,我记不清了。”

  程千仞稀里糊涂跟人回去。

  城北住着皇都的权贵们。

  几乎一座府邸就占据一条街,‘平国公府’、‘宁国公府’、‘安山王府’、‘神将府’……那些大红灯笼、赤金牌匾与白玉狮子都气派得惊人,威压浩荡,压得他喘不过气。不知在老街深宅间走了多久,老管事步伐停下。

  程千仞抬头一看——‘朝辞宫’。

  嗨呀,累死,终于到家了。

  ***

  皇都里,除了天子皇宫,只有首辅的府邸可称‘宫’。以此彰显地位超然。

  程千仞只在正门望了一眼,便随管事走偏门进府。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日子了,从南渊毕业,就在这座大到无边无际,规矩森严、充满秘密的府邸里算账。

  府分内外,刚来时,他转了半月,走过亭台回廊、见过湖光山色,也没转完外府。虽然大,却极清净,有阵法除尘,连洒扫仆役都一并省去。

  首辅大人确实有很多帐需要算。

  单这间宅邸,维护阵法的灵石,一月就要消耗百斤,一年消耗千斤。更别提他名下还有十余座灵石脉矿,遍布大陆。

  “穷命,记着几千万的帐,兜里没有二十两。”

  话虽这么说,但活不累,工钱高,厨娘手艺好,他又独居一座小院,外府风景如画。

  有吃有住,神仙日子。

  回到院子里,沐浴更衣,还未睡下。管家便来敲门,身后跟着一群护卫,示意他跟上。

  护院都有凝神修为,可夜间视物,却提着灯笼为自己照路,程千仞越走越觉心慌,这是通往内府的路。主人住在内府,平时他们外府的下人,是不能靠近的。

  难道今天私自出府的事情败露了,这里要辞退我?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都等不到明天再说?

  辞就辞吧,反正工钱攒的多,也不用沦落天桥。

  他们在一道拱门前停下,管事嘱咐道:“见到尊者不要怕,问什么答什么就好。自己进去吧。”

  程千仞胡乱点头,踏入门中,眼前一花,视野豁然开阔。

  夜空如穹庐,一道细碎的星河微光闪烁,隐没于远方起伏的山峦线。

  程千仞环顾四周,湖水浩渺无边,脚下是铺设在湖面的木道,曲曲折折地通向湖心。

  木道两侧嵌着石莲花灯台,灯芯金光闪烁,像一条金带,与天上星光在湖水中交织,光影明暗,似真似幻。

  湖心岛笼罩于白雾中,程千仞顺着木道走去,四野寂静,只有虫鸟鸣叫。夜雾渐深,风里盈满水气与浅淡荷香。自己好像正穿过仙境,要去见仙人。

  别有天地非人间。

  迷雾飘散,水谢四周白色鲛纱低垂。栏杆边似有一人,隔着纱帐看不真切。

  程千仞上前行礼:“叨扰,请问内府如何走?”

  那人声音微哑:“你去内府做什么?”

  程千仞觉得这个理由非常难以启齿,显得自己很脸大:“……尊者召我。”

  宫里称首辅为大人,宫外称之为尊者。

  “哦,我便是。”那道人影向他招手,姿态随意,像招什么小宠物: “来。”

  随他话音落下,轻柔的帐幔被夜风吹起,无声翻飞。

  人影显露,程千仞心下一惊。

  与传言中截然不同,这位站在王座背后的大人物,正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外袍,露出洁白而柔软的里衣。他甚至没有束冠,墨发披垂至腰畔。

  广袖下伸出一只手,寒玉般剔透,拄着一根墨色手杖。

  月华银辉落在他的青铜恶鬼面具上,勾勒出狰狞轮廓,才证实他的确是首辅。

  “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

  这副闲适的居家模样,全不见山海威压,使程千仞不觉畏惧,只感到十分尴尬心慌。

  路上琢磨过的,如何行礼,如何称呼,全忘得一干二净。

  长案上放着一张破木板,与金玉辉煌的仙境格格不入,那人垂目念道:“‘渡船拉纤捞沉尸,写信抄书做文章。’你本事这么大,当个账房不觉得屈才?”

  程千仞:……不……吧。

  “罢了。”首辅见他支吾说不出话,也不为难,自径坐在榻上:“来给我擦擦头发。”

  y-in影里走出低眉垂眼的侍女们,捧上青玉托盘,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程千仞愣怔一瞬,拿着绢帕,绕到那人背后,跪坐榻上。他忽觉姿势别扭,但已经坐下,再移动位置才更别扭。

  这个距离太近。好像一低头,就能碰到对方氤氲着水汽的发丝。

  人紧张时,就爱胡思乱想。首辅将近两百岁了吧,头发保养挺好啊,没一根白的,摸起来比细绢还光滑。

  星光落湖,夜风中荷香清浅,纱帐飘飞。

  铜鹤灯台烛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投照于一处。

  “以后你就跟着我罢。”

  ****

  程千仞一夜之间高升了。从外府升到内府。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擦头发的手艺特别好。

  或许正赶上贵人出浴,夜里听风抱月,闲来无事,就想找个擦头的。

  擦头就擦头吧,反正首辅大人是个特别好的人。丝毫没有架子。

  他随身侍候从未感到压力。煮的茶难喝也没事,首辅耐心又温和,手把手教他。

  珍馐美食变着花样吃。生活只有一点不顺,程千仞一边磨墨,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这两日身体抱恙?”

  “劳尊者垂问,没有大碍,睡梦不安而已。”

  首辅思索片刻:“内府护院阵法夜间开启。你没有修为,会被威压惊扰。从外间搬进来吧,与我同睡。我可以为你抵挡化解。”

  程千仞稍有迟疑:“会不会打扰……”

  首辅打断他:“你晚上睡不好,白天怎么做事?”

  当天夜里程千仞明白为什么了,这张床很大,七八人并躺不成问题。只睡他们俩,一人占一边,互不妨碍,打滚跳舞都绰绰有余。

  不仅如此,被褥极度舒适,躺下就像是陷在轻软温暖的云朵里。一夜好梦。

  第二日清晨,程千仞自觉服侍对方更衣束发。

  似乎是因为一起睡过一晚,那人说话更加随意:“以后别叫尊者了,你是我近侍,称呼上需与别人不同。”

  睡觉也不摘面具的首辅大人双臂张开,程千仞便俯身为他系腰带:“那该如何……”

  “允许你叫我主人,或者悄悄叫我名字,朝歌阙。”

  程千仞:“……”

  总觉得‘主人’哪里怪怪的。错觉吧。

  如此过去一月,程千仞为对方磨墨润笔,念书添茶,随侍左右。后来朝歌阙说,府上账册没有人清算,令他坐在一旁算账。从此他们白日里共用一张桌案,互相递笔磨墨。同进同出,同桌吃饭,不分你我。程千仞在朝辞宫俨然半个主子。

  只有入夜之后,他需服侍主人沐浴更衣,擦干头发,再同榻而眠。

  半年后,程千仞被惯得愈发懒怠。以朝歌阙的修为,不用掐诀,大多琐事心念一动便可完成,却愿意为他亲力亲为。晚上两人一起泡温泉,互相帮忙擦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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