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此时已老眼发红,连连点头道:“无殇公子,一别多年,老奴有礼了。”
他一句话出口,无殇已不由得红了眼眶,直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中,却半句也说不出来,半日方挣扎着道:“他……他还好吗……”
“好,好……都已是皇上了,怎么不好……”摇着头拉着无殇坐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欣慰道:“公子也长大了……”
无殇也不由叹道:“一别五年,那时太子……他和我也不过都十四岁罢了……”收拢了一下思绪,方继续道:“倒是忠叔,您怎么会在这里……”
“原是太子殿下被废那日就被遣回乡里的,只是放不下太子殿下,便悄悄跟去了永州,太子殿下虽不记得老奴,但见老奴孤苦伶仃,又心意至诚,便仍将老奴留在身边服侍。”忠叔目露回忆之色。
“那……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无殇不禁神色有些古怪起来。
“没有,没有。”忠叔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意:“皇上念我老了,禁不起那一刀,便没有净身。”说道此处,话语中又露了犹疑:“其实皇上全都不记得了……服了那药之后便只记得血亲,可他的血亲除了冤死的婉妃娘娘,便是杀母仇人的父亲,再有便是那些日日想要他命的异母兄弟,这些年,他心里苦得很……从废太子到再立太子,说是复立为太子,倒不如说是皇上畏惧他手握重兵,无可奈何罢了!这中间受的数不尽的委屈和艰辛,老奴看得实在是心疼……”
“我……我应该在他身边的……”忠叔这几句直说得无殇心头似被剜了一刀般,想起忠叔年过半百却仍然忠心耿耿,一路跟去了永州,自己却就那么离开他多年,更觉无法原谅自己。
“公子也去了数次永州,无奈皇上,唉……”忠叔叹了一声,转了话头道:“如今公子既决心入宫,便是来日方长。只不过……”
无殇见他迟疑,便道:“忠叔有话尽管说便是。”
“皇上这些年在军中,x_ing子变了许多,又爱上那凌虐之事,宫中男妃多被当众羞辱毒打;加上这后宫争权夺势,极是难站,公子这一入宫,怕是日后受不完的苦楚……便是老奴,也未必能护得公子周全。”忠叔摇头道。
“我……我在他落难之时离开他身侧,已是对不起他……父亲又执迷不悟……”无殇低头了半晌,咬牙道:“其实这些年,我早看清了自己的心,虽然现在他做了皇上了才赶来说这些很是不知羞耻,但是当着忠叔您,我也不怕被误会:我……我喜欢他啊。”
“唉……”似乎早知如此,忠叔又忍不住叹了一声,轻声道:“公子提起令尊之事,老奴倒是要多一句嘴:皇上才刚继位,齐王便行叛乱之事,这是天大的案子。从贼五家贵族,四家满门抄斩,唯有叶家虽遭流放却全族得以保全。为这,皇上还特特的下诏说安国侯只是为贼蒙蔽,忠君之心还是有的。一国之君,已经为你做到了这个地步,自古后宫最忌干政,公子还是莫要再让皇上为难了。”
“无殇知道。”无殇忍着心里刀绞一般的疼,也不知是为流放的父母还是为皇上。
“时辰差不多了,老奴这便送公子去仪敬殿面圣。”忠叔叹息着起身,想了一想,又压低声音道:“当众裸身这种事,在这宫里躲了今日躲不了明日,公子还是莫要看得太重。”说毕,不忍去看无殇的表情,颤巍巍在前边引路去了。
第一章 选妃(圣选!霸气帝王攻终于登场~~谁入选谁弃选?)
作者想说的话:
后宫品级:
上位嫔妃:
皇后
贵妃
妃
贵嫔
嫔
下位嫔妃:
贵人
美人
御侍
选侍
无殇方到了仪敬殿外,便见殿内走出数十个正紫服色的太监来,一个个眼都似长在头顶上一般,半打眼不打眼地将众人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在宇文重华和无殇身上略停了一下,为首一人便开声道:“十人一队,入殿见驾——”
众少年听了,忙顺次排好,低着头随着众太监进殿。
比及入了仪敬殿,只见殿内灯火辉煌,装饰得更加繁复,雅致中带着威仪高贵,空气中飘荡的龙诞香味道也愈加馥郁,竟有些沁人心脾的感觉。殿内正中整整齐齐摆了数百个跪垫,那数十个太监一队队引了人,依次跪于垫上。
不一时,又听一个尖细的声音唱诵道:“皇上驾到——”
众人忙伏下身去山呼万岁,半晌,方听得一个磁x_ing却隐隐带着霸道的声音道:“都平身吧。”
众人谢了恩,却哪里敢起身,不过身子微抬一抬便罢了。唯有无殇听得这个声音,心中猛地折了个个儿,恍然间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顾抬起头朝上望去——
这一抬头,却见高处明黄龙椅上坐着那人,当年单薄的肩膀如今早已长成,昂然中仿佛担了天下都轻松写意一般。当年便已稀世俊美的容貌如今更是如同笔墨画出来的一般,容貌是遗传了有本朝第一美人之称的婉妃,眉锋修长,鼻梁挺直,脸部线条清晰柔和,五官完美深邃。尤其是一双眼眸,漆黑得纯粹极了,仿佛那里隐着某种神秘的小漩涡,只要望过去,便觉心都陷进去了。
不过这双绝世美丽的眸子落在了无殇眼里,却偏偏地和当年那童稚少年乌溜溜的眼睛重叠着,又和千条柏下那少年纯夜般的凝视交错着,看着看着,便觉脸上冰凉凉的一片。
“你就是叶无殇?”年轻帝王的声音高高远远地传来,似乎连后半夜的冰冷都卷了来,刺得无殇微微一抖。
“罪臣万死。”无殇忙低了头,摆出和他人一样的谦恭,只是眼里的冰凉却怎么也止不住,噼噼啪啪地落在跪垫前的砖地上,又不敢伸手擦,只得由它去了。
“你也不必故意摆出这副样子,朕知道你曾给朕做过十几年的太子伴读,”皇上似笑非笑地瞧着他,可无殇却觉得那话里带着说不出的冷意:“朕虽然没了那些记忆,但这宫里总还是有密档可查的。”
无殇无话可回,只得又将头向下低了低,额头几乎贴到了地面:“罪臣失仪,请皇上恕罪。”
“失仪?君前失仪,倒是个什么罪?”皇上的声音微微提了提,无殇只觉得一股冷意直刺心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哑声道:“罪臣万死。”
良久,上面全无声息,冷夜的寒似乎化成了一层层看不见的凝胶,带着威压压在头顶上,一滴冷汗从无殇额上沁下,似乎滑进了眼里,连眼前的地面都模糊了。
“密档上还记了朕少年时对你颇有情意,”皇上终于开了口,声音带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和威仪:“真是笑话!”
无殇只觉此时整个心气都颓废到底了,只是怔怔地将额头贴在粗砺的砖地上,除了感觉脸上的冰冷慢慢干涸凝固,发不出任何声音。
“罢了,既然先点了你,就上来朕瞧瞧。”恍惚中耳畔传来这个声音,熟悉中带着陌生,无殇但觉心上被重重捣了一下,忙勉强收敛心神起身。
谁知方一动,便听上头声音微抬:“朕准你起身了?”
无殇心口上又是一颤,慌忙再次跪下,低着头一步步膝行向前,白色的衣摆磨过粗砺的地面,沙沙的声音显得刺耳极了。这般低着头跪着爬着,二十几步的距离,却走得至艰至难。
好容易到了皇上龙座下,尚未开口,已被皇上用一柄玉如意抬了下巴,带着审视上下端详了几眼,仍是似笑非笑道:“生得倒真俊秀。”眯了眼,忽然带了几分邪肆靠近:“只是不知朕以前碰过你没有?”
这句话明明的带着轻视羞辱,可无殇却被那忽然靠近的温热气息熏得涨红了脸,连动心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下意识地道:“抱……抱过……”
皇上微微惊讶,但随即收了如意,心思便似乎不在无殇身上了,随口道:“既然服侍过朕,便给朕捏一捏罢。”
这揉捏捶身本是太监宫女的功夫,无殇却不计较,只觉隔着五年能碰到他身子便是极大的恩赐了,颤着手摸上他的膝盖,觉得心头又是一定——这不,到底是回到他身边了。
记得他右膝下有处旧伤,便微微运了气,将手心贴了上去,又在那周围细细按着。皇上正喝着茶,察觉了他的动作,手上微微顿了一下,眼却没看他,只落在殿下的少年们身上,懒懒地道:“一个个上来,报名字罢!”
众少年听了,忙依次上来见驾。说是“上来”,其实不过是跪在阶下,离无殇所在阶上龙椅还有十余步的距离,勉强倒也可以看清容貌。
皇上懒懒地靠在椅背上,眼中虽一个个瞧着,心里却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连七八个都被撂了牌子。
“臣右散骑常事薛廉之子薛平之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薛平之此时也不免紧张,小心收敛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恭驯地行礼拜见。
“薛常事之子?”皇上略略来了兴致,“朕听闻你……”
皇上这句话说得极慢,中间又淡淡地喝了口茶,薛平之跪在地上,初时是心头狂跳,慢慢便觉一层冷汗s-hi透了衣裳,手脚都抖得支撑不住——他素日里仗着家中权势横行霸道,可谓臭名远扬,这若是落在了皇上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