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此事不由你我做主。”顾惊寒淡淡道。
在十七岁下山那年,顾惊寒拿到这封婚书,其实也是有些惊讶。
不为别的,就为这婚书定下的日期,己亥年十二月二十日。那是顾惊寒出生七天之后的日子。那时候他还不认识他师父,而容培靖,连儿子都没有,也并非是如今权柄滔天的容家当家人。
但纸上有容培靖的笔迹与手印,造不得假。
而对于那位神秘的师父,顾惊寒也相信他的神异之处。这世间,总有人力无法解释之处。
“你出生的时候都认不得这什么山人,容培靖也就是个占山的土匪,这婚书怎会是真的?”薛萍虽知世上或许有奇人异事,但一想到这异事是自己儿子做主角的,便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寒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这样的事……”
顾惊寒面色平淡:“明日我去容家拜访。”
薛萍颤抖的手一僵,过了半晌,才慢慢松缓下来,她勉强笑笑:“也是,说不准这婚书就是假的呢,奇人是有,但能预言未来之事的,可真不敢信。再者说,咱们顾家在海城虽算得上名门,但比起容家可还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人家也看不上咱们。那容少爷的x_ing子,也不像是个能看上男人的,而且容家也没提过此事,依娘看,不如就……”
她话不说全,意思却明了得很。
薛萍说的话其实在理。
容培靖从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到一手创立起海城容氏的容家家主,今时不同往日。容家的地位太高,而那位容少爷在五年前就是个名满海城的飞扬跋扈的主儿,怎么肯履行这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婚约?
顾惊寒听她说完,面色不变,只抬手轻轻搂了一下薛萍的肩,便提起箱子回了房间。
这一举动将顾惊寒的意思传达得毫无保留,薛萍失神地在座椅上坐了半晌,才沉沉叹了口气,命人收了残羹冷炙。
顾惊寒的房间布置得与五年前分毫不差,但即便是五年前,顾惊寒住在这里也不过是短短一年,并没有多少熟悉感与归属感。
夜色初临,时候还早。
顾惊寒开了灯,将箱子放上桌面,掏出里面的东西。
箱子只有半边放了两身单薄的衣物,供他在这趟归程里换洗。
另半边,是一方古拙的旧木盒,看不出木质,带着斑驳,其上套了一层又一层奇异的暗红色雕刻花纹。
顾惊寒的手指在凹凸不平的花纹上停了片刻,轻轻一挑,将木盒打开了。
无数常人无法听到的凄厉尖叫瞬间扎入顾惊寒的耳内,万鬼嚎哭,惊颤心神。
顾惊寒习以为常,面无表情地用拇指按了下中指指腹,一滴凝润的血珠落了下来,击溃盒内疯狂翻涌的黑气。
鬼声怒号,随着黑气的消散慢慢消失了。
盒内的物件在灯下现出清晰的轮廓,是九个陶瓷骨灰盒。骨灰盒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挣扎而出一样,带动得盒身挣动震颤。
顾惊寒修长有力的手指按住震动得最厉害的那一个,迫得它半分也动弹不得。
无尽的夜色染着霜寒从背后开阔的玻璃窗侵入,顾惊寒凝视着它,眼瞳幽沉,神色冷如深冬:“今晚,安分点。”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十一点半更新。
主攻,民国架空灵异,qwq努力日更!
【因题材违禁,修了设定,受身为改为豪门少爷】
第2章 婚约
翌日。
晨光熹微,时候还早,顾惊寒便起了身。
长年养成的习惯使他的作息十分规律,不管身体多累,也赖不了床。
起身穿上长裤,顾惊寒拉开窗帘,略微刺目的朝晖铺落他精瘦结实的上半身,他在地毯上盘膝坐下,开始打坐。
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大少爷可是起了?”
顾惊寒睁开眼,将衬衣穿上,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名十几岁的小丫鬟,端着热水与洗漱物品,其中一个仰着脸,面容姣好清丽,一双杏眼仿佛会说话般,含着轻柔的笑意望着顾惊寒,道:“含翠见过大少爷,大少爷昨夜可睡得好些?”
顾惊寒淡淡扫她一眼,转身进屋:“东西放下,下去吧。”
被那双沉黑的眼珠一盯,含翠面上笑意顿时僵了,手上的木盘几乎要端不稳。只觉一股寒意从头渗到脚,连她的骨头缝都要冻结了。
含翠面色发白,不甘地咬了咬牙,放下东西退了出去。
顾惊寒洗漱完,换了身衣服,下了楼。
他今日要去容家拜访,便特意选了一身正装。略偏米白的西装剪裁得体,线条服帖地包裹着劲瘦的腰与修长的双腿,分割出恰当的比例。袖扣未扣,向下微滑,露出一截清濯好看的腕骨,优雅有力。
薛萍望着如此出众的儿子,一晚强压下的抑郁又不禁涌上了心头。
“寒儿,睡得可好?”薛萍起身为顾惊寒盛粥,勉强露出个笑容,“你身边也没个丫鬟伺候,总归不方便,娘瞧着含翠x_ing子好,不如……”
这是在走迂回路线了。
但顾惊寒清楚,他与容斐的婚事,根本就不是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的问题。
所以他也不想给薛萍什么希望,便道:“母亲,我修习锁阳术,对女子不行,对男子也不行,若真要破解,也只有容斐可以。”
薛萍一噎,片刻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顾惊寒既然说出口了,那薛萍就没办法再强求。她自觉亏欠儿子良多,x_ing情又软和,做不出强硬的事。
薛萍心不在焉地搅着粥,道:“那今日……你去容家,可要娘陪你一块?”
顾惊寒眉头微皱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铜钱,随手往桌面上一抛,看了眼,舒展开了眉目,摇头道:“不用,母亲。今日容家主和容夫人都不在,我只是去见见容少爷,事情定下,容家会派人提亲。”
听见“提亲”俩字,薛萍脸色有点难看,见顾惊寒动作,便转移话题道:“寒儿,你这是……卜算出来的?这种事也能算出来吗?”
五年前顾惊寒也会一些简单的法术与卜算,所以薛萍倒不如何惊讶,只是当年只能测点吉凶祸福的少年,如今竟然可以算出这般具体的事物,薛萍还是有点难以置信。
顾惊寒:“有时能,有时不能。”
薛萍点点头,道:“那寒儿,你可能算出你父亲他们现下如何?按理说,昨日晚间他们也该到了北平,却连个电报都没有,我心里有点不安。”
顾惊寒道:“与我有血缘关系的,算不出。”
“原来如此,”薛萍点头,倒也没有多失望,她只是有些担心,想求个心安而已,“寒儿,多吃点。中午可要回来用饭?”
“不用,我想随意走走。”
三言两语间,气氛再次缓和下来。
母子二人用完饭,顾惊寒便出了门,照旧是顾小五开车,一路直奔容家。
海城初秋,潮热不去。
雨后的明净仍残留散布着,宽厚葱绿的梧桐叶遮漫路旁,有明艳的日光斜斜而下,勾亮街道尽头驶来的汽车身影。
顾惊寒让顾小五在外等着,自己下了车,来到容府门前。
相比雅致素净的顾公馆,容府自然是要奢华许多。建筑不少,也更为气派,隔着矮墙,能瞧见里面青萝翠蔓,风景独好。
叫门不过片刻,容府的管家就出现在了门后,笑着将顾惊寒迎进去:“顾大少吧?您找少爷?”
顾家的拜帖在海城还算有些分量,足以叩开容家的门。
顾惊寒进门,点了点头,“容少爷可在?”
罗管家笑道:“在。老爷和夫人今日都不在府上,您要是找老爷那可就要跑个空了。顾少爷请跟我来。”
引着顾惊寒上了楼,罗管家继续道:“少爷接了您的帖子,就在书房等您了。您请。”
来到二楼一扇虚掩的雕花木门前,罗管家叩了叩门:“少爷,顾大少来了。”
“嗯,”里面含含糊糊地传出一道有几分懒散的男声,“进来吧。”
罗管家推开门,退了下去。
顾惊寒走进门内,门缝间透露出的一线光华便陡然映照成了满室明亮。
这间书房空间很大,桌椅在内,外头窗边靠着一把长长的软椅,矮几上还摆着一瓶红酒,旁边散布着几个玻璃杯,其中一个还存着酒渍,显然被人用过。
许是将要出门,青年穿了一身潇洒骑装,就坐在软椅的扶手上。
领口松散,黑发微乱,巴掌宽的皮腰带勒出细窄的腰身,两条长腿随意垂着,一只马靴踩在脚凳上,手里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沉闷的轻响。
窗外打来的薄光笼在他昳丽的眉眼上,长眉锋利,桃花眼半合,是一副张扬凌厉的长相,一看便不好相与。
他听见动静,放下手里的拜帖,懒洋洋地扬眉看过来,视线不加掩饰,从上至下将顾惊寒看了个遍,末了,眼里光华流转,轻笑了声,饶有兴致道:“顾惊寒?你说我们有婚约,你要嫁给我?”
顾惊寒将婚书拿出来,“容少可以看看。”
容斐眉头一压,接过来扫了眼,笑道:“真假无所谓,送上门的美人儿可没有往外推的道理。只要你愿意嫁进来跟我将来的姨太太们姐姐妹妹的称呼,我是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