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澈:“可是你不告而别。”
贺嫣:“这种不算不告而别吧,我出去走走也要和你讲么?”
杭澈斩钉截铁道:“要。”
若是梁耀大概要拔剑相向了,可如今的贺嫣听后却温柔地笑起来,他声音里带着懒懒的笑意:“好”
随了他的意又如何,林昀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七也不出三不去,如今的林昀管的可真宽。”贺嫣想,“原来的林昀不是这样的。”
除了高三那年为了高考,林昀几乎从不干涉他的私人生活。
越是长大,林昀越恪守他们之间的界限,譬如说他们同在京师大学那两年,同在一个学校,却井水不犯河水。
那时梁耀是京师大学里声名远播的梁大少,因梁耀本人能玩能混,加上彼时梁氏集团正值开疆拓土的扩张期,故而梁耀不仅在京师大学,就是在北京高校公子哥圈子里也是浓墨重彩的一位。
相反的是,原先木秀于林的林昀却成了一名低调的学生。梁耀曾专门打听过,林昀竟真的低调到出了院系便没几个人知道。
他当时以为,京师大学是全国最好的大学,能考进的要么是天之骄子,要么大富大贵,林昀被众多优秀的人一比,不再那么出类拔萃也是正常的。
后来渐渐想明白,直到这一世才彻底领悟,林昀那时的低调是刻意的。
他早该知道,以林昀的资质,到哪里都会是卓尔不群的人。
林昀就应该像高中时那样,谁提起都要竖大拇指,而他梁大少碰上了那样的“兄弟”,就活该被人反复拿去当林昀的反而教材。
梁耀进了和林昀同一所大学时,早有了被对比的自觉,没成想他还是那个梁耀,不必他做什么改变和妥协,因林昀单方面的“退出”,梁大少不会再被对比诟病。
梁大少还是风光地当着名人,而林昀成了远远望着他的一位安静观众。
梁耀呼朋引伴,绯闻满天,花边新闻被同学们津津乐道,今天是泡了哪个系的系花,明天是哪个小明星,后天是哪家名媛,同学们对他有的艳羡,有的嗤之以鼻。林昀却从不表态,回家到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同在一个学校,难免会遇到。
有那么几次,梁耀停着豪车在女生宿舍楼下或者校门外时,远远看到林昀从不远处走过。
林昀认识他的车,林昀肯定也看见了他的车,可林昀却一个正眼都不肯瞧过来,每一次遭遇都挑了远路走开,回避的十分刻意。
梁耀一直知道林昀是看不惯他游戏花丛的纨绔做派,而令他不解的是——林昀管过他学习,管过他喝酒,管过他打架,唯独对他拈花惹草的行径不闻不问。
后面他渐渐理解了林昀可能坚持的原则——因为那是他梁耀的私生活,梁耀就算阅尽千帆,除了梁耀的对象,其他人没有资格指责。林昀这种名不正言不顺的兄弟,自然也没有资格指责。
此刻的贺嫣凝视着杭澈,心想:“‘七也不出三不去’,他以前不管我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怎如今变成杭澈他就管了?不仅管女,他还管我和男的?”
“他在无良谷里自称是断袖非要娶我?他娶我是想和我继续当兄弟再组建一个‘梁家’,还是——”
尽管明知某种可能x-ing是异想天开,贺嫣还是不可抑制按捺不住那种猜测,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想:“前世林昀从没有交过女朋友。”
“或许他真是断袖?”
“他就算是想认我这个兄弟和我重新有个家,其实也不必以嫁姻的形式……”
想的深了,贺嫣便有些走神。
而对面的杭澈听到贺嫣竟答应他“好”时,始料不及的瞪圆了眼,沉默地审视贺嫣的态度。
直到看到贺嫣有些走神,他又蹙了蹙眉,像要确认什么要紧的问题,就着按肩的姿势,慢慢的靠近,强迫贺嫣认真的看着自己,道:“贺嫣,你说真的?”
贺嫣回神,笑道:“嗯。”
杭澈深吸一口气:“若此事能听我的,别的事也听我的么?”
跟读书人打文字官司,绝对是自己挖坑,贺嫣警惕地意识到杭澈话间的推理逻辑有问题,然而当看到面前的人庄重的眼,贺嫣自嘲地扬了扬眉,心甘情愿地着了涿玉君的道,笑语盈盈地道:“嗯。”
杭澈显然不肯轻易相信他,手上的力道未松。
“我在他心里名声大概坏到负数了”贺嫣心想,好笑地眨了眨眼,也学着杭澈之前一字一顿郑重的语气道:“我不会走,你放心。还有,以后都听你的。”
随着他话落音,他们之间原本紧张的气氛蓦地微妙了起来。
杭澈按他肩的手劲松了松,双眼在烛火下熠熠发亮,低低地唤他:“嫣儿……”
“终于肯叫我嫣儿了,”贺嫣一边被叫得四肢发麻,一边自我唾弃的想,“他这几日一直严肃地叫我贺嫣,像是反复强调我今世的身份,害我差点以为他知晓我认出他是林昀。他不叫我嫣儿我居然还不适应了,我这都什么贱毛病……”
“他既不肯认曾经的梁耀,便不认吧,他不想当林昀,我便做他的嫣儿。”
一连默读了几遍“嫣儿”,贺嫣四肢百骸都麻了。
第45章 四十五 贤惠杭
西厢房规格虽大,却不似月黄昏主屋有多添一张榻,屋子里只有一张床。
贺嫣扫视一圈,目光落在房里深处的大床上,脚步有些犹豫,半点没有曾经阅尽百花的施然。
手腕上不期一紧,被拉着往大床走。
贺嫣“哎”的一声反手拉住杭澈,杭澈一本正经地道:“只有一张床,今天一起睡。”
贺嫣喉咙紧了紧,十分自我唾弃地发现自己居然还挺期待。
想到自己刚承诺过以后都听杭澈的,他也没有太多矫情,不再踟蹰,一起走向大床。
如此场景很怪,得说点什么缓解氛围,贺嫣道:“你方才在院子里停了一下是在挑进哪间屋子么?为何挑了这间?”
杭澈:“对面那间是以前临渊尊常住的。”
贺嫣:“那这间呢?”
杭澈:“空山君住过一段时间。”
贺嫣明白了,杭家严守尊卑长幼之礼,杭澈未封尊,便守礼的不进从前临渊尊的屋子,而挑了这间辅君适合住的屋子。
贺嫣疑惑道:“你提到的都是前二代的人了,这里不会好几十年没人住过吧?”
杭澈:“一尊一君被困连墓岛时,我父亲尚年幼,一直由春信君在书院里抚养长大,父亲去得早,未曾到别苑住过。”
贺嫣:“也就是说这别苑真的几十年没人住过!”
杭澈:“我主事后,定期带人来清扫。”
贺嫣正想问为何要劳动涿玉君亲自出手,杭澈已经接着道:“别苑的禁制杭家金丹以下修为者无法破开。”
贺嫣奇道:“我看这禁制不像你们杭家的手法。”
短短数语,已行至床前,杭澈磊落地望向贺嫣,贺嫣也不含糊,挑衅地迎接杭澈的目光,解了外袍,大手大脚摊在床上。
两个男人睡觉,谁睡里面谁睡外面是个问题,里面的位置会有一种弱势和需要被照顾的感觉,所以贺嫣刻意靠外,留了里侧的空位。
杭澈慢慢解了外袍,却不上床,挨着床外沿坐下,无声地端坐了一会,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才偏头望向贺嫣。
床前的灯烛照得杭澈的侧脸出奇的柔和,他低头凝视贺嫣,眼眸幽深而微微发亮,轻轻地道:“嫣儿。”
贺嫣被叫的浑身一阵酥麻,莫名感到有些难堪,尴尬地往里偏开脸。
一招之差,便失了阵地,床外侧被杭澈挤上来了。
两人折腾了两世,第一回相安无事躺在一张床上。
贺嫣整个人都有些懵,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好在躺着也看不出来。
他正强自镇定,忽觉眼前一暗,是杭澈撑起身去扯床里侧的衾被。
这个姿势,便把贺嫣整个罩在杭澈身影之下,两人避无可避,脸对着脸,眼对着眼。
也不知杭澈是有意还是无心,一个扯被子的动作竟缓慢得要几个呼吸的工夫,纨绔贺嫣第一次在床上居于这种下方的位置,加上意识到自己身为“夫人”的名份,先前那点难堪不可抵制泛滥,他有些庆幸杭澈挡住了光,否则自己的脸色被看见了得多丢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