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再度推开了训练室的门,啪的一声轻响之后训练室中的黑暗被白炽灯驱散。
紧接着寂静的空间中传来了健身器材运作时发出的声音,以及真田和柳交谈的声音。
窗帘后鸣央狠狠瞪着迹部一眼,迹部无辜回视。他本来是听到真田的声音顿时起了坏心想要让鸣央吓一吓真田才拉着他躲起来的,谁知道两人一进来谈论的对象从网球变成了鸣央,这个时候无论是躲在这里偷听还是出去好像都十分的不华丽……好吧,是十分尴尬。
鸣央也十分无语,两人在窗帘后面大眼瞪小眼,真田和柳两人的谈话声却不受影响的钻进了两人的耳朵里。
“过去的一年时间,弦一郎恨过稻叶吗?”完全没有想到训练室里还有其他人的柳一开口便问了自己最想要问的问题,这也是从鸣央离开立海大之后,柳首次提起有关于这个名字的事。
柳似乎根本不意外真田的沉默,他嘴角带上了一丝浅淡又无奈的笑意:“当初刚知道你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说实话很吃惊,因为你完全不像是会做那种事的人,谈恋爱约会这种事根本没办法和你联系在一起,更何况恋爱的对象还是一个和你完全是极端的男生。不过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就是这样的人才更合弦一郎吧!在一起也会非常般配。”柳的视线转向真田,一向半眯的眸子此刻完完全全的睁开了,褐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泛着忧伤的冷意。
“如果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柳收起嘴角的笑容:“之前那句都过去了的意思是你和稻叶之间结束了吗?弦一郎。”
真田停下手中的动作,深棕色的眸子印着天花板上刺目的白炽灯,他的声音十分平静,但仔细听又仿佛带着一点自嘲般的苦涩:“过去与结束无关。”再说他从来就没有给过自己结束这个选项,要么抓紧要么与自己的灵魂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亡。
“那你为什么不去见他?弦一郎,稻叶就在这个训练营里吧?难道过去一年行尸走肉一样的日子还不够吗?”柳长叹一声,他其实更希望真田能揭开自己的伤疤让这段感情就这样终结掉,但如果忘不掉的话,他宁愿两人还是像过去一样也好过这样不上不下的耗着平白无故的折磨自己。
窗帘后,迹部拉住鸣央的手,示意他别动听真田怎么回答,其实这也是他好奇的问题,反正不该听的也听了,不在乎再多听这一句。
鸣央正想说什么,却被迹部外套口袋里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悠扬的钢琴鸣奏曲在寂静的空间中肆无忌惮的飘扬。
鸣央生无可恋地狠狠踩了迹部一脚。
迹部默默挨了这一脚,镇定的掐掉电话然后撩开窗帘。
诡异到极点的气氛中,四人面面相觑。
鸣央抬眸,目光与真田深棕色的眸子撞在一起,一向脸皮堪比城墙,撩真田撩得理所当然的鸣央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耳尖变得通红,心跳以一种十分不科学的频率砰砰跳动,堪比机器一般的大脑一瞬间被病毒碾压得无法维持正常的运转了。
那一瞬间,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在他的大脑下达正确的应对之前他就凭着本能行动了。
在其他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飞也似的遁了,事后想起来那真是他一生的黑历史。难道正常的反应不应该是若无其事的问道:“我也很想知道原因呢?大叔。”这样吗?
“鸣央!”真田一脸错愕的看着鸣央的背影瞬间消失在训练室里,身体已经凭借本能反应追了出去,走廊中一片寂静哪里还有鸣央的影子。
真田捂住额头,那一瞬间他都不知道是该庆幸鸣央走得快还是失望与这样难得的一次见面机会就这样错失了。
为什么不去见他?真田想起柳的话,唇边泄漏出一丝苦笑。
从出生到现在,他第一次投降认输了。不去见他的理由简单得有些可笑,仅仅是因为他害怕。就如柳所说,如果鸣央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但鸣央不是,自己也……不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和鸣央以后要走的道路,这个时候去见他了,到了再次分别的时候,已经被这一次分开煎熬得痛不欲生的自己真的还能再放开手吗?
最重要的是自己身上慢慢浮现出来的那种异变……以及那些压抑在内心最深处的不为人知的卑劣、疯狂、阴郁的念头就会仿若野草一般见风生长直到再也无法束缚。
一年的时间让他认清了自己内心的懦弱,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像过去对待不擅长的功课那般越是不擅长就越是要超越直到拿到全优为止,也无法像是对待网球那样,越是输了就越是要拼命的赢回来。所以这一次他投降认输,害怕就是害怕,即使思念入骨不敢见就是不敢见。
真田深吸一口气,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被壁灯笼罩得昏黄的走廊里。
训练室里,少了两个当事人之后,气氛总算没有那么诡异了。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柳才率先开口道:“真是很意外,稻叶竟然……还有这样一面……”
迹部伸出手指拨了拨自己的发丝,轻哼一声道:“所谓恋爱中的笨蛋不过如此吧!不管是什么身份有多么深不可测的心机,他都还只有十五岁吧!面对初恋对象这样的反应也不算丢脸。啊嗯?”
柳:“……”在一本正经的剖析之前能解释一下躲在窗帘后听别人谈话的事吗?
迹部镇定自若的无视柳目光中的含义,优雅的迈开脚步边走边道:“都已经这个时间了吗?本大爷到了该休息的时间了,再会。”
柳:“……”这还是迹部吗?真的不是和某人成朋友之后脸皮变厚了了吗?
失败组回到训练营的第一个夜晚就在各种鸡飞狗跳的插曲中顺利度过。然而第二天一早,海外远征组归来的消息就打破了一室平静。
几乎在他们归来的同时,训练营的教练们就公布了挑战这二十位代表日本少年网球巅峰的一军成员的名单。
整整二十位挑战者,齐刷刷的高中生中唯一的一位国中生的名字孤零零的夹杂在中间。
幸村精市。
他的对手是拥有十一号勋章的不破铁人。
从No·11到No·20在进入训练营的瞬间就迎来了他们的挑战者,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有一群没在挑战名单中的穿着黑色外套的国中生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他们的厚礼。
在被列入挑战名单的高中生们狼狈退场的时候,他们已经迈向了革命的第一步,代表日本队的勋章就是他们革命的战利品。
海外远征组归来的当日,从十一到二十号的勋章已经全部易主,除了二十号勋章的新主人入江奏多以外,其他的全部是国中生。
这就仿佛是已经吹响的战争的号角,将二军与一军一场不死不休的争夺之战提前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这一晚,就是决战的前夜。
然而这些对于有些人而言,这一晚却正是决战之夜。
时间已经正式迈入十二月的门槛,山中的天气已经日渐寒冷起来,然而对于每日疯狂训练到大汗淋漓的选手们而言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冬天的寒意。
夜已深,窗外寒深露重。
真田猛然从睡梦中清醒,宿舍中弥漫出一股少见的寒冷之气。耳边回荡着室友们轻缓绵长的呼吸声,空间中一片安静柔和。
真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目光对上一双碧绿的眸子。
“又见面了,真田君。”
真田瞳孔微缩。
菲尔德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声:“好戏已经开演了,我们该去捧场了。”
那一瞬间,真田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异时空一般,明明还处于熟悉的环境中却仿佛梦境一般与现实隔离开来。
宽阔空旷的一号球场上,粗壮茂盛的树木围绕着铁丝网将球场围绕在一片寂静的绿意之中,寒风中依旧绿意盎然的树叶在夜色中轻轻摇曳。
鸣央迈开脚步走进球场,夜叉在他手中化成一条黑沉沉的鞭子无风自动仿若活物一般。
然而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德川和也面色却平静无比,根本没有激起半点波澜,但是他深蓝色的眼眸中却浮出一片凌厉的冷然之色。
鸣央朝着德川和也缓缓走来,夜叉在他手中猛然暴涨成一团狰狞飞舞的触手牢牢挡在两人的身体之前,与夜叉锋利无比的触手近在咫尺的雨宫泠依旧一脸平淡,用他那极具特色的没有任何起伏的嗓音道:“当初主张放弃将德川作为魔龙之卵宿主的人是稻叶桑,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他淡绿色的漂亮眼眸转向德川道:“难道德川君不想知道理由吗?”
德川和也眸光中划过一丝波动很快又隐匿不见。那段记忆明明才过去不久但可能是藏得太深了以至于现在想起来仿佛有种恍如隔世的错乱感。
血脉中深藏着暗力量的种子,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专属的网球教练。
一句话造就了稻叶弥知这个奇怪的人强势的介入了他的生命中,然后是九个月的朝夕相处,不厌其烦的磨练着他的网球技术,每天记录着他哪怕一丁点的进化,让习惯了周围都是金发碧眼的异国人的他逐渐感觉不到孤独了。
九个月的时间,他所有的事都有稻叶弥知参与的痕迹,稻叶弥知记录了他所有的点点滴滴,对他而言,那个人不仅是教练和朋友,还是唯一一个能分享他所有心情的人,两个人仿佛有共同的秘密一般,亲密得从来没有想过会分离。
已经找到了更合适觉醒的种子,从现在起我不是你的教练了。
同样是一句话,稻叶弥知离开得和出现时一样突兀。
唯一带走的只有那个记录着他九个月时光的笔记本,回到了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逼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