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剑笑得愈发渗人,他将归一剑脱下的披风抬手递过去。
归一剑接过秋水剑递来的披风,一手扶额一手拿着披风缓慢而稳重的走了出去。
路过三日月宗近那一桌时,他不免驻足看了一会儿。
这位就是凌霄的父亲啊,果然不愧为“最美之刃”。归一剑心中感叹,三日月宗近却已察觉看了过来。
“阁下可有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三日月宗近和善的问道。
“没有没有!”归一剑略微窘迫的摆手,他虽然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凌霄的父亲,但面对他难免有些拘束。
不过想起凌霄,归一剑心里不禁泛起疼来,他随口应付了几句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三日月宗近眯起眼睛,盯着归一剑的身影看了半晌,今剑拽了拽他的袖子:“三日月,你在看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三日月宗近回头,揉了把今剑的头。
第226章
归一剑脚步匆匆的走出大广间, 扑面而来一下子下降的冷空气让他酒醒了几分,染上红晕的脸颊也更添了几沫红意。
身后的屋门在他走出来后就关上了,归一剑往前走了几步, 站在廊檐下, 驻足欣赏着雪中的庭院。
广间内的气氛太过热烈,仅仅几步路的距离根本不足以隔绝身后嘈杂的声音,雪落无声,此时美好静谧的飘雪之景应当在安静之处宁心观赏。
心中浮起这个念头, 归一剑扶了一下木制的柱杆,微微往后瞥了一眼, 就下定决心缓步离开。
他走得很慢,因为酒精还未完全蒸发掉, 他没有刻意使用内力驱逐酒气,就这样放任酒意在冷风中消褪。
方才在屋中酒气太过浓重, 让不喜饮酒的归一剑有些受不了, 头脑也晕乎乎的, 现在被冷风一吹, 微醺的感觉刚好合适。
归一剑顺着走廊, 偶尔有雪花被寒风吹进来,零星的散碎雪花沾到皮肤上, 凉凉的,喝了酒正觉火热的归一剑倍感舒适, 他甚至将手臂伸出走廊, 摊开手掌去接落雪, 沁凉的感觉直入心脾。
所有的本丸是不是都一样?归一剑不由得想到。
他在仓桥雪奈本丸时,本丸的一应建筑和此地差不多,只是这里比较大,大概是因为人员的增多扩建而成。
归一剑忍不住联想,如今他正走过的道路,凌霄是不是同样也曾走过?
一想到此,归一剑心里冒出了恍若少年般的雀跃之情,走过所爱之人曾经走过的道路,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浪漫了吧?
一时间,归一剑抛却了心中的杂念,他想要将这个本丸走一遍,每个地方都看一遍,只要想到他和凌霄同样走过一条路,归一剑就无比欢喜。
人的一生之中,总有一个忘不了,也不想忘记的人,哪怕他已经不在了,却仍然活在生者的心中。凌霄于归一剑便如是。
归一剑并非此界之人,所以他仍然对凌霄的一颦一笑都铭记的清清楚楚,甚至在全真教归一剑一人的书房,他还留有凌霄的画像,倾注了他对凌霄所有爱意的画像,就连洞察人心,对任何弟子隐私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秋水剑也不知道这一点。
秋水剑更不知道,他以为会随着时间淡忘凌霄的归一剑,仍然牢牢记着凌霄,并且时常独自一人将他所绘的画像细细观赏。
看似温和守礼,君子端方的归一剑,骨子里是与凌霄相同的执拗,认准一件事,就会全力以赴去做。
以前,归一剑拼尽全力要保住全真教,哪怕顶着天火奇石会导致人发狂的风险,也要频繁预知,寻求保全教派的方法。
而如今,在所爱之人逝去的如今,归一剑拼尽全力也要将凌霄记在心里,奉上余生所有的爱意,去思念他。
思念一个人,既痛苦又美好,每当归一剑翻看画像时,看着纸上他贯注了所有精力绘得栩栩如生的凌霄,心就好似在被一把钝刀子割,却甘之如饴。
有时候,归一剑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初,如果当初!他抛下教中一切随凌霄而去,如今他会不会如愿以偿?哪怕凌霄终局早已注定,他也能与挚爱生死相随。
可是,没有如果,他归一剑永远也做不到放下身上的责任,任x_ing的离开。
全真教与他恩重如山,守卫全真也是他应尽之责,更何况,抛弃身上的责任,那就不是归一剑了。
归一剑所怀的,是无望而沉重的爱意,倘若凌霄泉下有知,可能会被这份爱意压得喘过不气来,更要苦叹一句,他何德何能啊……
腰间的佩剑剑鞘在行动间发出细微的响声,归一剑怕响声惊扰了美景,就干脆将佩剑抱在怀中,缓缓踱步。
他的每一眼,都仿佛一眼万年,想要深深的将这幅景象印刻在脑海中,好在日后回忆时能昨日重现,浑然如新。
不知不觉间,归一剑离开了走廊,踏入了雪地里。
雪花绵延不断的从天上落下,有的落在地上,有的则落在了归一剑发上、肩上、手臂上,甚至落在了剑鞘上。
归一剑安静的注视这一切,他任由雪花落在身上、融化,打s-hi衣服,将原本蓬松柔软的紫色毛领变得狼狈不堪。
不知凌霄是否也见过这番雪景?归一剑嘴角勾出一抹由衷的笑意,古人咏雪诗词多不胜数,可只靠想象是永远无法将雪的美丽描绘出来的,只有亲眼看了,才能体会到何为“美”。
归一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但他看见了池塘。
水面已经凝结了颇厚的冰层,目之所及之处,归一剑隐隐看到了浮上来透气的鱼儿,鱼鳃一股一股的,很是憨厚可爱。
爱一个人,会爱上他的所有。只要一想到这是凌霄曾经见过的,归一剑能把一块顽石看出花来。
归一剑往池塘岸边走了走,脚下却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地上的落雪并不厚,归一剑低头就看到了他脚边的物什。
那是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球状物,里面还有条通体红色的小金鱼。
归一剑俯身将它捡起来,拿在手里转了转,悬浮在球里面的小金鱼便摆了摆尾巴。
是哪个短刀的玩具吗?怎么会落到这里了?
想了想,归一剑将它收了起来,打算等转回去的时候,问问短刀们看看是谁丢的。
将水晶球塞到怀里与佩剑一同抱着的归一剑未曾发现,水晶球里的金鱼吐了吐泡泡,好似翻了个白眼。
审神者住处,大厅里的沙发上,三条曦斜靠着沙发的靠枕,身上盖着从楼上卧室拿下来的毛毯,两只手臂露出来,抱着平板电脑看电视。
黑猫以农民揣的姿势趴在他肚子上,隔着毛毯给他当小暖炉,绿油油的大眼睛已经闭上了,电视的声音成了最好的催眠曲,偶尔声音变大,他只抖抖耳朵,连眼睛都不带睁一下的。
至于大天狗,他卧在三条曦肩膀处,背挨靠枕,将利爪收起,缩成一团,好像就是一个毛绒玩具,小眼睛跟三条曦一样盯着电视剧看得起劲。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饱暖思……,不对,是吃饱了就想睡觉,三条曦和大天狗本来不困的,三条曦还想等孤剑他们散场的。
只是,舒舒服服趴在他肚子上假寐的黑猫仿佛将瞌睡虫传给了他们,三条曦的眼皮忍不住打架,总想合起来。大天狗贴近三条曦的脖颈,窝得愈发舒服,困劲也冒了出来,小眼睛也渐渐睁不开了。
挣扎着从周公怀抱脱离的感觉很不好,三条曦皱眉电脑屏幕,却愈发犯困。
电视剧的声音在大厅里又响了一会儿,随后突然消失,大厅也彻底安静下来。
无人cao作的平板电脑脱离三条曦的双手,划到沙发内侧,不知碰到了哪里的按钮,熄屏无声了。
熟悉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蓝衣人依旧看不清面目,身影也很模糊,唯有他持剑舞出的一招一式让三条曦看得分外清楚。
不过,那灵动缥缈的身姿即使在模糊也显出了无比的风采,三条曦憧憬着,他想自己终有一天,能学会蓝衣人传授的剑法,也可以变得如他一样。
心下清明的三条曦欣喜的想,有紫薇软剑和大天狗帮助,还有安倍晴明教辅,那一天,已经不是梦了。
三条曦心境一变,梦中的景象也随之改变了,看着自己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叉腰猖狂大笑的“威武”身姿,三条曦立刻被吓醒,还颤抖了几下。
不会的,他不会变成那副可怕的样子的!心有余悸的三条曦扶着头想到。
三条曦的动静自然也惊醒了黑猫和大天狗,面对他们俩的关心,三条曦只道做了一个搞笑的梦而已。
只是做个梦,没必要大惊小怪,何况三条曦也没有预知的能力,黑猫和大天狗没再多问。
醒来三条曦就不想继续睡了,他有点害怕再梦到那样的自己,说实话还真有点惊悚,都说梦是人内心的昭示,难道他内心深处是那样期望的吗?
三条曦没敢细想,他坐起来,黑猫从毛毯上滑下,落到三条曦双腿上。
“曦?”
“黑猫先生,我起来走走清醒一下,你继续睡吧。”猫咪都是夜间动物,白天打盹补觉,黑猫先生纵使天赋异禀,也无法摆脱生理习惯,三条曦不忍心看黑猫强打精神的样子,心疼的说道。
黑猫张嘴露出一口白牙打了个哈欠,也不逞强,乖乖的被三条曦抱起来放到重新铺好的毛毯上,动了动爪子表示自己知道了,就继续睡觉了。
大天狗昨晚兴奋的一晚上没睡觉,虽然他是大妖怪,但是近来为了钻研如何混进三条家,赖住三条曦花了他不少精力,现在还真的挺想多补补觉。
更何况,三条曦还温柔的摸了摸他,给了他一个笑容。倍感安慰的大天狗美滋滋的睡觉去了。
屋里的地板上都铺了一层地毯,踩在上面脚步声很低,三条曦试着走了几步,大天狗和黑猫都没反应,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