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般说,我越是难过起来,想来他这般牵挂我,悄悄地来看了我两次,不得善终也很固执地再来,我却几千年也不曾看过他一次,真是丢人的很。
他做Cao木的尚且这般有情有义,我做神仙的竟一时下不来台,叹息一声:“你既然都出来了,如果真当我是朋友,为何从来也不同我说?让我做了小人。”
大青蛙蹲在一边儿,宛若一块石头,懒洋洋地将脑袋趴在地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翻起来,眨巴眨巴看着我,说道:“你若是知道我肚子里装着你一肚子的秘密,还会开口说话,哪里会再对我说真心话呢?这几百年了,我也不曾见你对其他人说过真心话,只因我是根木头,才同我说的。我若不是根木头,你岂不就是再也不肯开口了?”
他伸出青蛙的蹼掌,拍了拍我的头,道:“有些事情啊,还是要说出来,总憋在肚子里,迟早憋出一肚子坏水了。”
他这么一说,搞得我也很感慨:“我要是把坏水全都倒出来,岂不又灌了你一肚子坏水,唉。”
小绿激动的对我说道:“没事儿,我的肚子比你的肚子大,多灌几肚子坏水也是没关系的,装得下。”
天啊,我的小绿竟然对我这么好,感动得我都要哭出来了啊!
我自打当了神仙,就没人再对我这么好过了!
想当初我在西天遇到金蝉子,我自言自语几句也要被他逮住一阵吵架,我家小绿就不一样,他不仅不同我吵架,还愿意装我肚子里倒出来的坏水!
我感激涕零地对他说:“可是你若是有这时间,何不去别处也转转,我这南海几千万年如同一日,着实没劲的很啊。”
大青蛙耷拉着脑袋,咕哝道:“我如何不曾去过,只是除了你之外,人人都不爱说话,人人都憋了一肚子坏水,我走来走去,还是觉得你观世音最好,有什么坏水就会往外倒,别的人可不一样,他们总要憋在肚子里,饶是憋的馊了,也要继续憋着呢。”
我对他哽咽道:“我这样对你,你还这么牵挂我,特意来看我,你真是太好了。”
于是我抱住大青蛙的脑袋,一人一呱,抱头痛哭,看得我两个徒弟直发愁,独独善财觉得好玩,躲一边偷乐着呢。
我们一人一绿正惺惺相惜,互诉衷肠,天边一阵香风忽而飘然而至,只见那嫦娥仙子一身浅粉色绚丽衣裙,衬托着那纤细的盈盈腰肢,站在那彩霞云上莞尔笑道:“观世音,你还想让我等你多久?”
我忽然想起我约了她同去听鸿钧讲道的事情,暗道不好,我竟已经让仙子等了这般长久的时间,连忙道歉道:“是我疏忽了,仙子莫怪。”
嫦娥微微一挑那远山青黛一般的长眉,一双有神的美目顾盼生姿,配上那朱砂般的红唇,此刻一笑起来,真是动人心魄,扬声道:“这才几日不见,你又捡了什么回南海来,这般宝贝连接我都忘了?”
我本来想直接告诉她这就是天底下Cao木的老祖宗,然而正欲说出口,忽然想起,这普天下的神魔没几个知道这人参果树是有灵的,若是知道了,那要如何直视他的果子呢?
这树么,Cao木无心,若是有心了,算是什么呢?
那延年益寿的人参果本就长得如同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如今再知道他本尊是个活的,那果子岂不如同他下的崽子一般,谁还敢再吃。
我这么一想,不敢说出人参果树的事情,只得对她介绍道:“这是我的坐骑大青蛙,混名绿呱,法号绿无边。乃是我佛门第一个肯跟我修成正果的青蛙。”
嫦娥本就眉眼含笑,听我这么一讲,几乎在九重天上笑得打起滚来:“你观世音平日里渡人渡魔便也算了,如今怎么还渡起青蛙来?”
她本就生的美,平日里冷若冰霜,见谁都是一副死人神色,唯独见我的时候和气点,那点和气在那绝美的脸上已经如春风拂面了,如今恣意笑起来,真是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眉眼越显妩媚起来,只伸着一只手,指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怎么那么……那么……”
说到一半,也不说了,索x_ing捂着肚子道:“真是笑死我也……”
我对她说,总而言之,这青蛙是个有灵的,我们今日便邀他一同去那讲道会,也让它长长见识。
小绿一听可以出门,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
嫦娥故意换了一副面孔,板着脸道:“你可真是无情,你是邀我去讲道会,还是邀它去讲道会,你既然这般与它难舍难分,那你两个成双作对结伴去好了。”
她这么一说,我就傻眼了,这要是她不去,我自己一个人,男的,穿着女装,出席在双双对对的宴会上,那岂不显得我仿佛找不到女伴所以穿女装安慰自己,那我真的是很傻很可怜啊!
但是嫦娥仙子说归说,去还是同我一起去的,她真是好人,一点也不嫌弃我带着青蛙送她出席,若是有人盯着她看,她还要牵着那人去我家小绿面前,笑道:“怎么样,南海大慈大悲观世音的坐骑,威风吧?”
人家本来想要嘲讽,一听是观世音的坐骑,也不敢多说了,只能立刻点头如捣鼓,就算是嘴角抽搐,也要接连说威风,威风,真是威风。
我和鸿钧的关系一直很尴尬,我俩都算是神仙里的老祖宗了,但是我俩流派不同,信众这种东西,还是要争一争的,就像是下界的人抢生意,皇帝抢地盘一样;但是尴尬的是,我俩表面关系还要搞好,神仙就是这样,大家虽然心里彼此看不上,表面上还是要一团和气的,但是我总觉得他对我实在是太和气,让我很怀疑他其实把我当成好朋友,只有我一个心里有鬼,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鸿钧看见我,愣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看看我,又看看嫦娥,愕然良久,道:“观世音你竟然找到女伴了?”
……
对,很多年我都是像个自我安慰的傻子一样孤零零在他不伦不类搞与时俱进的新颖掺古旧的宴会上出席,现在我终于带女伴来了。
鸿钧不可置信地瞅我半晌,忽得眼中涌起同情的神色,一把抓住我来,将我扯到一个角落去,无比关心的小声说道:“观世音……”
我茫然看着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鸿钧为难而又同情地望着我,叹息一声,犹豫着,欲言又止很多次,末了,才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无比关怀地沉声问道:“你该不是把嫦娥仙子绑来的吧?”
???
我就这么、这么不入流么?
你鸿钧到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啊!
看来我果然是误会了,这等老滑头果然比镇元子那等人厉害得多,他果然是表面一团和气其实心里当我是傻子啊!我竟然还怀疑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真是被傻白甜带跑偏了啊!
鸿钧拍着我的肩膀,难过地说道:“哎,你若是找不到女伴,日后咱们两个一同出席也没事的。只要是你观世音开口,我绝对舍命陪君子,但是你别强迫人家姑娘啊。”
……
我实在是不想同他说话,寂寂地走开了。
鸿钧还要追在我后头讲话,坚持不懈地往我心里捅刀子,道:“你要知道,就算是全天下的神仙都不愿意同你一起走,你还是有我这个朋友的啊!”
……
你果然就是来挑事儿的对吧!!
第74章 神仙打架
我吐槽鸿钧的时候,总管他叫糟老头子, 但实际情况不是这样的。
我叫他糟老头, 只因他活得久了, 算是天下神仙的始祖,并不是因为他长得老。他一身浩气, 相貌还是很好的,介于少年与中年之间,若不是我深知他是个怪胎, 没准还觉得他沉稳大度有内涵呢。
他这个人也是怪了, 人家都是越活越丧、越活越老气;他反倒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孩子气, 总想着搞什么与时俱进,下头但凡有点儿新奇的东西冒出来, 第一个知道的总是他。
我总怀疑他时时刻刻没事儿干, 就盯着下界找瓜吃, 负责推广人间出来的新东西, 也是很特色的一个神仙了。
然而他这人活得最久,真的实在是太久了, 让他这样的一个老神仙玩点新东西还行, 但是脱胎换骨彻底变成个时髦的年轻人?怕是几千万年以后也没戏的。
所以, 这么一来二去,新的东西塞进来,旧的东西又扔不掉, 现在就全掺在一起,搞的他有点不伦不类, 既不是新的,也不是旧的,仿佛头是崭新的,脚还扎在旧的泥潭里,最后整出一个四不像来,也是很了不起了。
抛开他是个怪胎这件事不说,他这人大约同我有仇,自打我们几万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我俩一讲话,他能挖苦我一句便挖苦我一句,最开始的时候我脸皮薄,他说得过分了我挨不住,就躲着他,但是那时候全世界也没几个活的,他没别人可以烦,就黏在我后头烦我,硬生生把我的脸皮给磨出来了。
后来我就变成了一个老不要脸,比他还不要脸的那一种。
一开始的时候我烦他,到了现在我又有点怀疑,没准以前他其实不是在挖苦我,而是在恭维我,只因这他这个人又老气又孩子气,情商歪的有点儿奇怪,怪胎怪到了骨子里去,所以说起话来两边都得罪而不自知,独独自己活得潇洒自在。
但是我又不愿意这么想,因他若是真的挖苦我,我还能背地里嫌弃他;若是他就这脾气,我就得大慈大悲的原谅他,这就很违背我的本意了,显得我很虚伪很矫情。
我正嫌他烦,他反倒自己追了上来,硬找话题和我说话:“我听如来说,他让他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猴子,保那唐僧上西天极乐取经去了,一路上历经九九八十一难,九九八十一难都是由你管着,如今走了有多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