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又不留下睡?”哀怨的口气一如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又不是六岁的小孩,别告诉我你还会怕黑。”往门口走的脚步没有半分踌躇。
“可是没有你,我睡不着。”再接再厉陈述理由。
半开门扇,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撇一下唇角,“睡不着你可以吃安定。”关上门,走廊里,范允承疲累的叹口气。
杨劭挑逗人的功夫他以前是领教过的,但这两天,他却越发无法应付。气息里,语言里,一举一动里,无一不是若有似无的勾引,如同慵懒卧在湖边、晒着太阳的猎豹,用着无害的假相诱惑着猎物自动送到口边。
难道这家伙就不能安生两天?不把伤口再崩裂一次,就浑身痒不成?所以这两日逼的范允承不得不能避则避,能闪则闪。
病房里头,杨美人也同时叹了口气,又让他逃掉了,如果不是怕不小心伤口再有什么意外,从而真的惹怒范允承,他就是用拖的也把他拖上床,摁死在身下了。
算了,也罢,来日方长。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杨劭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病房门。
这个机会可是你自己给我的哦,宝贝。
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门口,数个黑衣保镖动也不动的守卫在那里。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走廊的另一边清晰的响起,来人走到地下室门口,脚步一顿,其中一个保镖立刻伸手打开门扇,“杨先生,请。”
没错,这位深夜从医院偷溜出来,特别是瞒着范允承偷溜出来的人,正是杨劭。
地下室里,一只悬吊着的灯泡,散发出刺眼的光线。灯下,一把木椅上,结结实实的捆绑着一个人。
杨劭打个响指,有人上前来将光线调暗,并同时搬来一把椅子放在木椅的对面几米远处。
“算起来,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椅子上坐下,阴暗中,唇角弯出一个慵懒的弧度,“是不是?费东城。”
房间里响起怪笑声,“当然不是了,在梦中我都杀过你千万次了,怎么会是第一次见面?”
一个星期不给吃,不给睡,仅有维持生存必需的水量,一天三顿的暴打,24小时的强光照射,还能有这样的精神,宝贝惹上的果然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这么说起来,你不是很失败吗?都被你杀过千万次了,现在我却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连一根汗毛都没少。”杨劭笑的更为优雅,“是不是。。。。。。恨得牙痒痒?”
“你得意什么,有什么好得意的!”眼珠慢慢的转动,阴冷的盯上杨劭,“如果不是有允承哥,第一次时你就被我干掉了!”
“啧,脸色都变了。好可怕啊,我怕的都颤抖了。”懒懒的说道,再懒懒的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灯下,“得意?我当然得意了,你很清楚我为什么得意,就像我清楚你为什么要杀范允承一样。”
“是吗?”费东城哈哈大笑,毫不在乎的牵扯开脸颊上的伤口,“你倒说说,我为什么要杀允承哥。”扭曲的眼神,从伤口渗出的血滴,死死看着杨劭的费东城,狰狞的一如厉鬼。
不受半分影响,杨劭勾唇一笑,轻雅的半俯下身,凑近他的脸。
“你得不到他的。即使你成功杀了他,他也不会是你的。”
昏暗的灯光下,绿眸在这一刻阴霾骇人,层层冻结,一把出了鞘的嗜血刀刃,凝视间,一片猩红的萧杀,嘴唇却还在微笑,“因为,我不允许。”
在这一刻,恐惧仿佛冰冷的响尾蛇,缓缓爬过心底。费东城有一瞬间的木硬。
他想起那一次踩踏油门前的犹豫,正是因为看见了这样一双眼睛,一双让他看见地狱的眼睛,美极,却也令人惊惧到极点。手无寸铁,只距离车头十几米,分明只要自己脚下一紧油门,就能再顺利不过的完成计划,然而踏板上的脚却连同身体一起,僵硬的无法控制。
等反应过来时,绝好的时机已眼睁睁的溜走。
杨劭收回了目光,直起身,“其实,我和你,有好几笔帐要算,多的我一时半会不知道先算哪笔才好。”目光无意间落到费东城的肩膀上,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声一笑,食指轻轻划过他的肩际。 y
“你该庆幸的,这条手臂还在上头。我本来想砍了它的。。。。。。那天你抱他实在抱的太紧,我一时半会竟然扳不开你的手,知道那时我看它有多碍眼吗?”手掌摊开,缓缓的覆盖上去,突然收紧用力,掌下传来清晰的骨骼错位声。“。。。。。。结果是及时赶到的救护车救了你的手,也救了你的命,否则,你现在早在那间破房子里头腐烂生蛆了。”
“哈哈,那时没能杀死我,你很后悔吧?”不顾肩上的伤,费东城得意的大声笑道。
“后悔?”咀嚼一下这两个字,绿眸俯视着费东城,优雅摇头,“不,我一点都不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呢?相反,我还有点庆幸没有杀掉你。”
“这话什么意思。”止住笑,费东城慢慢的放下脸。
对一个人而言,最可怕的刑罚是什么呢?杀掉他,剥夺他的生命?不,这些都太干净利落了,死人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只要一闭上眼,死人就能遗忘一切,陷进永无止境的安睡中,他会从生命中解脱,也会从一些东西中解脱,比如得不到的痛苦,比如歇斯底里的疯狂,比如吞噬人心的嫉恨。束缚在这些东西里,人永远不会快乐。
所以,死——太便宜这小子了,不是吗?
杨劭微笑,没有回答费东城的问题。
“放心,我会让你活下去的,安然无恙的活上一辈子,当然,是在监狱里头。你就好好享受吧,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你有足够多的时间慢慢想象——你的允承哥和我在一起时的情景。”
“放屁!”如同被踩着尾巴一样,费东城突然开始剧烈的挣动,“你他妈的放屁,允承哥是只喜欢女人的,他怎么可能。。。。。!”
眉毛微微蹙起,一拳奇快的狠狠捣上胸腹处,半点不手软的击在肋骨断裂处。“闭嘴,够吵的。”
看着费东城疼的再也发不出半个音节,在捆绑的绳子间委顿下来,杨劭满意的甩甩手,“信不信随你,费东城,说起来我还应该谢谢你,如果不是因为你愚蠢的越狱,我还指不定得磨着范允承到什么时候。”
打个响指,示意门外的人进来,吩咐他们将费东城尽快送回警方那里后,杨劭已决定为这场“探视活动”打上终结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