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的语气,柔情的神色,杀意,如月下海面,悄然浮动。
“杨劭,我。。。。。。!”
“听话,好不好?”扳机上的手指,指关节一点点收紧。
琼丽怔在原地,她看不见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满心满念的只有枪口后的眼睛。手脚冰凉,杨劭——是真的要杀她!
偌大的客厅,隔着长长的距离,下一秒,空气中仿佛有看不见的线,突然被收紧勒死。
“够了。”
千钧一发之际,随意的两个字。已燃到尽头的烟,被按灭在烟灰缸底,肺里的最后一口烟缓缓吐出,“杨劭,你的骰子已经掷过头了,把枪收起来。你吓到她了。”
没有想到,局势会这样发展。
不是看不出来,杨劭这家伙的确是动了杀意,如果不开口,这扳机是会扣下的,不过。。。。。。范允承叹一口气。
僵硬在客厅门口的女人,眼眶里已泛起薄薄泪水——倘若今天,这个女人就这么死在杨劭的枪下,那么杨劭恐怕会比任何人都痛苦,一辈子的痛苦,与遗憾。
杨劭清楚这个结果,同时也知道,自己也清楚这个结果。
怎么说,算是一个赌局,一半对一半的赔率。若是输了,就以伤害自己、承受结果作为代价来证明么?
真是。。。。。。够蠢的。
当然,把他逼到这个地步的自己,也很蠢。
“有没有想过,你若把扳机扣下去,后果是什么?”起身,缓步走到那个仿若未闻的人身旁,“还是你以为,如果她死了,我们还有在一起的可能?”
姿势未变,手未颤,枪口却不为人所察觉的微动一下。
“冷静一点,你是明白的。这枪若真扣下去,就无可挽回了。”站定,看着这个执着枪,眉目始终平静的人,“我懂你的意思了,所以把枪收起来吧,已经够了。”
淡薄的叹息声,轻轻溢出红唇。
“对,我昏了头了,真的昏了头了。倘若琼丽死在这里,你恐怕,不,是一定会。。。。。。”话没有说完,视线静静的转过,凝视着身侧的人,波澜起一层水样涟漪,仿若绿色的泪水。“可是。。。。。。你不信我。”
范允承沉默片刻,“你也一样。”
如果你信我,就不会一径的逼问那天下午与埃塞罗丝会面的事;如果你信我,就不会在杯子里下药;如果你信我,就不会在这七天里连听我说一句话的勇气也没有,只要我一开口,眼底便是藏不住的心慌。
简单的四个字,杨劭却是一怔,枪支一偏,避开范允承欲取枪的手。
“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我说,你也一样不信我,杨劭。”没有勉强去夺枪,顺着他的意,范允承淡然重复。
我也一样不信你。。。。。。吗?
手指松开,失了力道的枪支绕在食指上来回晃出一个弧度,悬挂下来。
我不信你。
的确,我是不信你。
但是,是一样的吗?
转过头,望向另一双眼睛,彼此的身影在对方的眼中清晰浮现,一个小小的缩影,却将瞳孔占据的满满的。
紧紧盯着这个倒影,侧一下脸,探寻似的口吻,“。。。。。。你认为,是一样的?”
将肺里的空气重重的吐出,范允承反问,“你不这样认为?”
长久的对视,时间在彼此的眉梢眼底,安静的滑过。不知何时,有浅薄的笑意浮上嘴角,一如跃上枝头的清风,亦或滴落在宣纸上的淡墨,柔软的轮廓。
些许无奈,些许自嘲,更多的则是突然醒悟后的释然。
“对,是一样的。”红唇间,一字一字慎重的抚过舌尖。
是的,是一样的,一样的来源于自己的不安定,自己的不自信,被过去绊住了脚步,分明彼此就在探手可触的地方,分明彼此的体温是如此的暖人,分明彼此的气息已如此纠葛,却不曾从心底真正的去确认。
是故意的忽略,是不敢,是迟疑。
我们两个人,都是。
笑意逐渐加深。
雨后的天空,豁然开朗。
杨劭的手臂垂了下来,枪支随意的挂在指间,“对不起,那么对你——我是指把你锁房间里的事。我道歉。”
道歉就算了?“用不着,”冷笑一下,“这笔账,我会要回来的。”
“啊,难道你要囚禁回来?”用着典型的少女遇着中年色狼的语气,眼睛里头却有恃无恐的写上大大的四个字——“我很期待”。
“看你这气定神闲的样,是吃准我不会这么做?”范允承要笑不笑的扫他一眼。
“我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自信?是真的很害怕呢,看不出来么?不过。。。。。。”长长的睫毛眨两下,狡黠的就像一只腻在主人膝头的猫咪,向主人要着有多宠它的证明,“你没有在脱困后一走了之,是因为察觉到了我的不安?”
就是因为察觉到了,所以这头狼才会捺着性子,留下来再次要求谈一谈的,不是吗?
两个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但听杨劭这么说出口,范允承的手指还是有点痒。
这家伙是在得意吧,不过更令人懊丧的还是自己,因为是自己给了他得意洋洋的理由。先例一开再开,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惊讶的地步。
究竟,对这个祸害的底线定在了哪里呢?
客厅门口细小的抽泣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转头看看那个快要哭出来的女人,范允承放弃了关于“底线”的定位,冲着琼丽的方向半侧一下脸,示意道,“我不喜欢女人哭,别让她在这里哭出来。”
杨劭顺手将枪抛掷到一旁的沙发上,“好,遵命。”点头点的很认真,但人却突然倾靠过来,唇畔的笑意悄悄的变了味,“没问题,我会负责这件事的。。。。。。”
手臂缠绕,气息相融。
一个不温不火的吻,却溢满了温情与深深的羁绊。刻意计算过的角度,毫不避讳的、毫无保留的传达给客厅里的另一人。
这个家伙——。
先是被杨劭的举动搞的一怔,等察觉他真正的意图时,杨劭的嘴唇已经撤离,绿眸淡淡转向琼丽,那一眼里没有笑意,没有柔软的呵护,极平淡的一眼,平淡到似乎没有任何意义。
时间在这一秒似乎被定格。
然后,微笑慢慢的展开,手臂慢慢的从范允承身上撤离。
杨劭走向琼丽,脸上已是她熟悉的表情,“对不起,吓到你了,只是开玩笑而已。。。。。。别哭别哭,我道歉。”半揽着琼丽,一边替她拭着泪,一边带去门外好生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