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霖不理他。
“你要是真的紧张,可以像其他家长一样去学校外面守着嘛,我帮你上下午的课,反正今天院长不在。”
王教授趁机插话进来:“哎哟,去学校外面守着更紧张,他考多久你就要担心多久,我外孙女高考的时候,她妈妈就是去外面等着,简直比她还遭罪,你还是在这里等着的好,两天很快就过去啦!”
晚上郑霖等啊等,一直等到8点了郑浩还没给他打电话,于是自己拨过去,开口就问:“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郑浩被他问得一愣,反应了半秒才恍然大悟:“哦哦,我忘记了,考完跟喻老师他们一起去吃了顿饭,才回来。”
郑霖听了火气嗖地一下就散了,语气也放和缓了些:“喻海波还等你们吃饭呐?”
“嗯,他一直在考场外等我们。”说完,郑浩感叹似的叹了口气:“真正等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喻老师对我们有多好,以前总是嫌他说话刻薄,其实他都是为了我们好。”
“嗯。”郑霖点点头:“以后毕业了记得回去看看他。”
“嗯,太阳那么大,有的家长都受不了回去了,或者到其他阴凉的地方等着,只有他一个人一直坚持守在考场外面,我们出去的时候,他全身都湿透了,还安慰我们,给我们买冰淇淋,叫大家一起去吃饭。”
郑霖笑笑,他能想象郑浩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想摸摸他的头,可惜隔着手机,摸不到,于是只能无声地笑笑,然后“嗯”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第一天过后,第二天就变得很快了,最后一科英语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沸腾了,冲出教师围着喻海波忍不住兴奋地呐喊——“终于解脱了!哦也,再见高考,再见高中!终于可以尽情地玩儿了!哦~~~~~~~~~~”
大家都很高兴,喻海波也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但仍然忍不住泼冷水:“总有人还要再留下来陪我一年的,书先别烧,免得到时候还要重新买。”
众人:“……”
8号一过,晚上就是名正言顺的狂欢了。喻海波在校门口跟他们道了别,叫他们先去,自己则回了学校。
有男生拉住他,叫嚷着要他一起去,喻海波摆摆手:“今晚是你们的狂欢,我跟去凑什么热闹,晚会儿我会跟其他老师一起过去一趟的,安心玩儿你们的。”
泾城人的狂欢跟火锅是分不开的,一定程度上,火锅代表了泾城人的情绪。失意或高兴,悲伤或喜悦,都喜欢去火锅店发泄。
然后往常异样热爱的东西,今天却谁也没那个注意力去关注了。从拿到毕业留念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思绪就已经被牵远了。不论是何种的分离,都意味着一种伤感,然而在这层伤感之中,又蕴含着另一番的自由。
他们就像是一群被包裹得太久太久的豆子,以前连翻个身都嫌逼仄的空间,如今终于破壳而出了,不好好蹦跶蹦跶都对不起这十几年的辛苦努力。
而且前面还有大把的更加广阔的空间在等着他们。
桌上的菜几乎没怎么动,火开到最小,只有很小的咕哝咕哝的声音在锅里响起。
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都在最大限度地拼着自己的酒量。有控制不住情绪的已经在抱着头哭,酒品好点儿的就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发呆。
喝到最后,就只剩下中间的那张圆桌上还围了一群男生,都是酒量惊人的,这时候还没喝趴下,但是已经高了,正围在一起哈哈大侠。郑浩一个人抱着个啤酒瓶子坐在旁边,仰头看着他们笑,自己也跟着嘿嘿傻笑。
他的脸很红,眼睛因为酒气也变得湿润润的,一张异常干净的脸上露出单纯又毫无心机的笑容,就显得整个人都小了一圈。
许暮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从他怀里一言不发地抢过酒瓶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喝下去,自顾自地沉默,半响才扭头看着他道:“浩浩……跟我一起去S市吧。”
“为什么?”郑浩愣了,酒精让大脑反应很迟钝,过了好久才想起来问。
“因为我想去。”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也应该去。”
“……为什么?”
许暮亭看着他的眼神是从来没有过的沉重和忧伤,半响放弃似的暗淡下来:“没什么。你该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许,等你到了外面,就会发现很多东西跟你最初想象的是不一样的,郑浩,你该多出去看看。”
散场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十二点了,郑浩走出火锅店才想起来自己中间被敬过一杯白酒,怪不得后劲这么大,走路都走不稳,身体里的某一块地方像是被麻痹一样起不了任何指挥作用。而且刚过马路,就忍不住抱着棵大树吐得死去活来。
跟他一路的几个男生吓坏了,看了一会儿,见他吐得实在厉害,而且到最后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才惊慌地叫了辆出租车把人送到医院。
郑浩甫一坐上车,还以为是送他回家的,安心地趴在座位上便睡了过去,等到再醒来时才发现是医院,手上被扎了根管子输液,另一只手还被别人拉着捏在手里。
郑浩眼睛转了转,再三确认身边只有许暮亭一个人,才哑着声音问:“其他人呢?我怎么在这儿?”
“你喝多了,进医院了。其他人回去了。”
郑浩欲哭无泪:“进医院了啊,怎么这么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