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住胤禛的手松开，把人肩膀板直。
胤禛抬起头看向他，难得的眼眶发红，颊边还有一滴未来得及拭去的眼泪。
加之风寒尚未痊愈，面色极为青白。往日里本就淡色的双唇此刻更显苍白。
“难怪我感觉襟前一片濡湿，你赔我马褂。这件可是江南织造才送来的不久的。”他抬手替胤禛擦去眼泪，“真是不羞，多大了还哭。”
“你……”胤禛抬头问道，“对我很失望吧？对我的所作所为没什么要说的吗？”
胤禩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说什么？怪你眼睁睁看着却不救？还是怪你以前对弘盼疼爱不够？人都已经没了，说什么又有什么用？自己不过是眼前这个人的爱人，有什么立场为其他人说什么？
他又抱了抱胤禛，轻声道：“我想说的，就是你要打起精神来。弘盼那孩子虽小，却着实懂事，相信他也不希望看到自己最爱的阿玛这个样子。逝了的人留给你的，怀念就够了。所能做的，就是好好珍惜眼前人。李氏还年轻，将来要孩子的机会还有许多，你有时间也要去劝劝她想开些才是。小弘盼本就体弱多病，连温暖日头都晒不得，平日里也是委屈。倒是再投成个健康孩子，可以比今世快乐的多吧？”
胤禛反手回抱住胤禩的腰肢，声音闷闷的自胤禩怀中传出。
“倒是你骂骂我，我才舒服。若不然，总觉得提心吊胆的。”
胤禩抚着他后背的手顿了顿，突然觉得十分无力。
“提心吊胆作甚！你这人，我看若是弘盼回魂过来狠骂你你才真正舒服了。眼下该做的，就是把凶手找出来，莫让弘盼去的冤枉才是最重要的。”胤禩抬手抚向怀中人的脸庞，“也不知道爱惜身体，若是垮了，你是要疼死我。”
胤禛任他的手在自己脸上来回作乱，挤出了一丝笑容。
“大概因为这几日染了风寒体弱，加之盼儿的死，突然觉得十分脆弱。想着若是你在身边该有多好。夜里睡不着，仿佛总能听见盼儿在榻前喊着‘阿玛’。那幽怨的小哭声搅得实在心乱，只好掌了灯。拿出这些年存着的你的画册，竟然已经满满三大木箱。这世上，我也只剩下你了。”
“胡说！”胤禩不轻不重的拍了他的脸一下，“且不提皇阿玛仍是龙体康健，便是小十四听去了，也是要与你恼的。”
“你懂我是何意的，”胤禛抓住那手，说道，“莫要离开我，永远也不要。此生，来世，都许给我吧。”
看来弘盼之死的确给四哥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本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偏偏生了一副冷淡面孔。
本是个极缺乏安全感之人，却要以一副顶天立地的身姿来保护他人。
胤禩拍了拍胤禛的脑袋，故作深情道：“此生，来世，都许给你吧！”
胤禛突然甩了甩脑袋：“你拍狗呢吧？”
“四哥不可妄自菲薄。”胤禩一本正经回答道。
二人这厢你来我往的交流正酣，门外突然传来了乌拉那拉氏的声音。
“贝勒爷，臣妾给您送莲子燕窝来了。”
胤禛握了握胤禩的手，答道：“我这会子也没什么胃口，你拿去给辉儿吃吧。”
乌拉那拉氏仍是不走，继续说道：“贝勒爷，这是臣妾亲手煮的。您让臣妾给您送进屋内吧，想吃了倒也不用再命人去做了。”
胤禩看好戏一般笑着看着胤禛。
胤禛在他嘴上偷了一吻，有些不耐烦的对门外说道：“不用了。有客人在，我在忙。”
“那臣妾先告退了。”乌拉那拉氏有些不甘，却也顾及这屋内那位未谋面的客人，只好退下。
“哟，原来我只是客人啊。”胤禩冷哼了一声，甩开胤禛的手。
胤禛复又把人拉了过去，“还挑理了？我与你可不就是相敬如宾，相亲相爱么？”
“李氏才失了孩子，她这做嫡福晋的怎不知去劝慰，倒是一心全都扑到你这儿来了。这女人虽是善妒，到底还是只为争得良人一顾的可悲女人。所以说，娶那么多女子，终究是造孽吧。”胤禩突然感叹道。
胤禛想了想，点头：“如此说来，的确如此。若是我朝一夫一妻，想来也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至少历代后宫争宠便不复存在了。”
胤禩却不赞同：“一夫一妻？这说法倒也新鲜，做起来却难。且不说皇家子嗣立即变得单薄，连寻常人家也是做不到的。”
胤禛笑着揪了揪胤禩的鼻子：“我不过是说说罢了，你倒要当真了。古来几千年都是如此过来的，突然成就一夫一妻，必然引起社会动荡。且那些需要的，仍然会以其他形式来实现自己的男权至上。所以，无论何时，一世一人，不过是个美好的设想。”
胤禩联想到了自己四哥的处境，突然觉得最后这话，悲凉了。
胤禛看着对面人微变了的脸色，许诺道：“若是来世，不生帝王家，必做一世一心人。”
“四哥现在对我就不是一世一心了吗？”胤禩反问。
胤禛一愣，笑了。
“你畏寒，把这个放在膝上。”胤禛把两个暖手包递给胤禩，复又握住他的双手，“若是得了机会，你去老九那里看看吧。”
胤禩抬起头，有些诧异：“九弟怎么了？”
胤禛微笑：“莫急。看你，一提到他倒是立刻就变了脸色。你随驾走了不久，他便和十弟闹了别扭。听说卧床了好几日，好了之后便再不见他搭理胤誐。也不知是为了些什么。不过，听说吵架前一晚，二人倒是喝了些酒，胤誐留在九阿哥府中过的夜。”
胤禩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上好坏的预感。
第89章：斗嘴
胤禩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说不上好坏的预感。
禛贝勒府上的家人奴才都知道府上来了位贝勒爷的故人，不仅每餐和贝勒爷一起用膳，连夜晚就寝也是要安排在一个房间内。
除了高无庸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之外，旁人却是十分纳闷。
没听说贝勒爷有这么要好的朋友啊！除了幼时和八贝勒同榻而寝外，他是从未在任何一位福晋或妾侍的卧房过过夜。
胤禩也觉不妥，毕竟现在四贝勒府不同于以前人员简单，单说这各位福晋妾侍带来的奴才丫鬟的就有许多。毕竟人多嘴杂。但又不忍四哥夜晚睡不好觉，两边为难，一时倒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和胤禩同榻而寝，胤禛倒是难得的安睡了一整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