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看了一眼胤禩，微笑道：“李叔不必如此拘礼，有事但说无妨。”
李公公用余光扫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老奴这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了，想着过了今日也许就可能再也见不到您二位爷了。所以老奴斗胆恳请二位爷准许老奴与您二位同桌用膳。”
二人万万没想到李公公说的不情之请竟是如此，一时愣在那里。
胤禛张嘴刚要说话，却听得一旁胤禩开了口。
“李公公这是什么不情之请！便是您不说，这饭也是想要和您一块儿里用的。这也不是在宫里，不必拘泥那么多礼数。这两日我与四哥总闷在房内，一直未有机会和您一同用膳。早起时还与四哥商议着一会子请您一块儿里用膳，您倒是先说了。”
胤禛心下对八弟这说谎比说真话还痛快的样子暗暗称奇，嘴上却是一本正经附和着。
“李叔，您就坐下吧。”
席间三人倒是谈的开心，一时间竟似寻常家庭里父子两辈同桌用膳一般和乐融融。
突然，李公公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压低了声音说道：“这宅子说是老奴帮贝勒爷守着，却实则是贝勒爷给老奴养老的。老奴这近二十年来过的也是老神仙一般的舒停日子。老奴是个无根之人，也没个子嗣，不能报答贝勒爷的大恩了。本想着这次也跟了去，却因为腿脚不麻利实在力不从心，不能跟在身边侍奉左右，不然也定是要跟着走的。贝勒爷，八贝勒，前途凶险，凡事都要万分小心啊。行路要小心，吃喝要小心，就是连就寝也是大意不得的。老奴知道贝勒爷身边跟着暗卫，可是前路未卜，若是能再多些人总归是安全些。老奴得了孝懿仁皇后的恩德，这辈子定是要把她老人家的遗愿给做实了。她临走前曾嘱咐过老奴，他日里头若是四阿哥，不，四贝勒有了危险，便是要豁出老命也要护主周全。老奴没得暗卫们那通天的本领，想着让您二位在老奴这里过上几日消停日子，也让老奴再伺候伺候您。再者，等支援的暗卫赶过来，再起身也不迟，您们倒是急着要走了。老奴留而不得，只能说一句，转回官道上吧，远是远了些，毕竟安全。”
李公公是何等精明之人！说出这些话也算是到了极限了。
胤禩拿起筷子给李公公夹了一块糯米饼子，说道：“李公公放心，我二人定不会将自己生命当成儿戏。此行也是做了万全准备的。那么多的巴豆放下去，我二人一点事情也没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李公公被他这话给吓得心跳都要停住了，赶紧推碗跪了下去。
“贝勒爷，八贝勒，老奴真是没有坏心！老奴只是为了留您二位再多住些时日，真的没有坏心！”李公公花白头顶如捣蒜一般在地下磕着，不停的求着。
胤禛胤禩赶紧将人搀起来。
胤禛略微有些嗔怪的看了胤禩一眼。
“李叔您这是做什么！八弟他口无遮拦，您莫要怪他。我二人早就想着您定是有些苦衷，所以此事早已作罢，您莫要往心里去。”
胤禩也略一颔首，笑道：“李公公，我与九弟十四弟相处久了，说话就狠辣了些，并无怪您的意思，您真真的莫要往心里去。前路是个什么样子，我俩人心中也似明镜一般。此事便莫要再提了。”
李公公顺着他二人的搀扶起身，哆哆嗦嗦的又坐回了椅子上。
胤禛胤禩也坐了回去，三人一时各有心事，谁也不曾说些什么。
“贝勒爷，八贝勒，老奴这次是真真做错了的。不过您二位放心，但凡涉及到您二位爷的事情，老奴就是死，多一句也不会说！”李公公恢复平静之后，静静的说道。
竟是那种视死如归的语气，让胤禛胤禩不由得一愣。
胤禛皱眉不言，胤禩却是轻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早膳用罢，二人便动身启程。
那李公公在门口对着二人离去的方向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响头。
“贝勒爷，老奴在这里向您道别了。您一定能得到所有您想要的。也祝您和八贝勒爷能一声相爱无忧。”
甫一回到院子里，便看到坐在堂上的一个人。
“昨日怎么把人留下了？”那人问道。
“八贝勒爷连日马背上行走，身体不适，就留下歇了一日。”李公公的手已经伸进了襟前的口袋中。
“想清楚没有？主子可是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着，他还在京城里等着消息。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那人的颜色有狠戾了一些。
李公公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人，淡淡的说道：“老奴身体不好，先吃两粒药丸，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那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他赶快一点儿。
李公公在小瓷瓶中倒出两粒红色药丸，也没去拿水，直直的吞了下去。
再抬头时，已是有了七窍出血的症状。
“大人，劳烦您跟太子爷说一声。老奴这辈子虽然是个无根之人，却也懂得忠心护主。老奴得了孝懿仁皇后和四贝勒的恩德这么多年，是断断不会做出背叛之事。”
那人赶紧叫人：“快，赶紧找郎中过来！”
李公公花白的头发散落了一些下来，缺牙的嘴咧开笑了。
“娘娘，老奴这下终于可以继续伺候您了。”
说完安静闭上了眼睛。
第120章：鞭子
说完安静闭上了眼睛。
那边胤禛越走越觉得不对劲，留在别院的暗卫还没有跟上来。
“四哥，不然我们停下等等吧。”胤禩看胤禛心神不定的样子，收了缰绳劝道。
胤禛也收住了缰绳，皱着眉头说道：“方才李叔的样子实在太异样了，与往日十分不同。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
胤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陪着胤禛。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马背上相顾无言，各存心事。
突然，身边出现了一人，是方才留在别院的暗卫。
“主子。”
胤禛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情况？”
那暗卫看了二人一眼，然后低垂下眼帘说道：“太子派人来问李公公，李公公……服毒自尽了。”
“什么？！”胤禛身体一震，抬起头吼道。
一旁一直沉默的胤禩问道：“走时候可有何痛苦？留没留下什么话？”
暗卫点头：“看似用的是剧毒药物，七窍流血而死。不过走时是安详的，笑着说‘娘娘，老奴这下终于可以继续伺候您了。’还有就是……”
胤禩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皱着眉头问道：“还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