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下去。”
任谁都能感觉到此刻的低气压,既然主子都如此吩咐了,高无庸只好退了出去,将门关好。
胤禛看着白布缠绕着的右手,颓然的靠在椅子上。
从未觉得如此苍白无力,想要保护一个人,却不知要做些什么,或者,什么也做不了。
突然间,他倒是羡慕起了八弟来。
八弟虽是幼时没有长在亲母身边,却是得到了惠妃的怜爱。有自己和老九处处帮着他、想着他。若论交心,自己、老九、老十也都是断断不会背叛他的。
观望自己,自幼不得亲生额娘待见,养母薨的早,同胞兄弟与自己也不甚亲。平日里遇见什么事竟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八弟人懒,怕麻烦。想替他挡了所有的烦心事,让他可以悠闲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没有受伤的左手握紧了拳头再松开。
这双手到底要何时才可真正的有力气!到底还是年轻,还是无权。
只是想要变强,再变强!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已最珍视的人。
那种无力感是发自心底的,仿佛蔓延到四肢百骸,纠结缠绕,让人窒息。
突然他自嘲一般的笑了。
只是在这里捶打敲碎桌子,除了伤害自己和破费钱财外,于事没有任何补救。
自己有时间在这里无病呻吟,倒不如细想想此事的对策,来的有用的多。
“无庸,备膳吧。”恢复了平静的他,淡淡的对着门外说道。
此时,等着回复的胤禩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边心情也是不甚美好。
“主子,到了用膳时间了,今儿要食些什么?”高福问道。
胤禩摇了摇头,漫不经心说道:“弄些清粥小菜便好。”
“主子,别等着了。那信怎么可能那么快回来。一来一往倒是惹人猜疑了。”高福劝道。
胤禩一想也是,点了点头。
“诶,听说没,四阿哥那屋的楠木桌子裂了,四阿哥手扎了好几根大刺呢。”
“这内务府的人也不怕掉了脑袋,如此劣质的东西也敢给阿哥们用?”
“这里又不比紫禁城里,东西当然差了些。”
房檐下守门的奴才悄声谈论,却都被胤禩一字不漏听了去。
四哥受伤了?焦虑病症又犯了吗?是不是自己那封信又让四哥烦躁了?
自己是不是太依赖四哥了?遇见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去向四哥求助。怪也只怪自己太过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了。
一直站在四哥身后,风雨雷电也都被身前人挡了去。
四哥那么优秀的人,如此懒惰的自己到底能不能配的上他?
虽然未及弱冠,但也要试着和那人并肩而立了。
如此想着,他站起身来,走出门外。
“主子,今儿就给您拌了个小葱豆——”高福推门进来时却发现屋子里已没了主子的身影,“腐。”
胤禩加快了脚步,走向土谢图汗亲王的行馆。
刚走至行馆门外,恰好便遇到了向外走的特木尔。
此刻的他已换上了寻常的蒙古袍子,倒是十分合身了,看上去大有魁梧挺拔之感。
“啊!八阿哥!”特木尔压低声音低呼。
胤禩微笑点头:“还请特木尔代为通传一下。”
特木尔侧身微微鞠躬:“不必通传,属下为八阿哥引路。”
“劳烦了。”胤禩再次礼貌的微笑。
“王上,八阿哥来了。”特木尔站在门外说道。
屋内迅速传来了土谢图汗的声音:“快请进来!”
“八阿哥请。”特木尔给胤禩让开路。
那日,胤禩在土谢图汗亲王行馆停了许久。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只知道再次开门之时土谢图汗亲王脸上的老褶倒是真笑成了一朵万寿菊。
次日,八阿哥在康熙面前进言,密谈了许久,此事竟是不了了之。
也是自那之后,胤禛知道了,自己的八弟真真的长大了。
第61章:新奴不如旧仆
也是自那之后,胤禛知道了,自己的八弟真真的长大了。
塞外巡猎并没有持续似往常年份一样的时间,毕竟第二年亲征噶尔丹需要有太多的事情要准备。未及九月中旬,康熙便下旨班师回朝。
“主子,福晋在那边儿等着呢。”一奴才在胤禛身侧提醒道。
高无庸最近染了热病,换了府里一个差不多年岁的奴才暂替了他的位置。
这四阿哥府里的寻常奴才多少都是知道主子和八阿哥之间的关系的。
不巧的是这个奴才是福晋乌拉那拉氏娘家跟来的。也不知是真不知晓,也不知是故意为之,竟在胤禛胤禩话别之时,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
胤禩方才还一脸不舍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低垂的眼帘掩盖住了瞳间的眼波流转。
“四哥快些走吧,莫让四嫂等着急了。”他凉凉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胤禛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奴才,脸冷的像是个冰块。
这天虽是暑伏已过,但热气未退。周遭人生生是感觉到了冰冷意味。
那奴才缩了缩脖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好。但一转念想自己是福晋身旁红人,量四阿哥怎么也得给福晋些面子,便又挺直了腰板,一脸正直的站在胤禛近旁。
“我先回去,晚些时候过去找你。”胤禛虽然仍是一脸冰冷,对胤禩说话却是十分温柔。
胤禩摇了摇头,笑道:“四哥和四嫂分开了这许多时日,定是要温存些时候的。莫要让胤禩破坏了这大好气氛。”
胤禛看着胤禩似笑非笑的面容,紧锁眉头:“你什么意思?”
“喔,对了,”并没有想要和四哥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胤禩转身离去之前回过头笑的灿烂,“四哥,我是个念旧的人。这没了无庸在眼前甚不习惯。四哥帮我差人好好给无庸看病,好了身体之后赶紧回来替四哥快些收拾那些腌臜玩意。”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高福,翻身上马,飞奔离开。
胤禩平日与胤禛说话素来是用‘胤禩’称呼自己的,若是用‘我’代替了,那必是生气的很。
待胤禩背影已在街角消失,胤禛这才转过身来。
“你叫什么?”
那奴才也不知胤禛是个什么意思,只好回答了。
“奴才贱名复西浑。”
胤禛难得的竟露出笑容:“下贱的?你父母倒是真了解你。这名字起得甚好。”
说完便向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