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了?
“劳叔,我们得救了……”
他对他这么说。
劳叔朝他勉强一笑,木讷的脸上焕发出的神采,凤凰涅盘般的辉煌。
“啊啊啊啊啊————”仰天大吼一声,面红如血,青筋暴凸,目眦欲裂,狰狞得犹如一只燃尽最后一点力气的野兽!
撑在肖倾宇身上的空间越来越大,伴随着骨头寸寸断裂的爆豆般的声响。
劳叔一把抓住肖倾宇的胳膊,用力将他推将出去!
“公子!”早有旁人小心接住!
就在将肖倾宇推出废墟的一刹那,“泼墨倾城阁”再度无情地坍塌!
沉重的木石将那憨实的身影再度掩埋。
“公子,对不起……”
这回,是再也看不见了。
“公子,夜深了。别累着自己,早点安歇吧……”
肖倾宇想哭。
近乎麻痹的痛慢慢地扩散了全身。
也许,他是真的累了。
聊盟境内,八方军大营中。
“朕要回去。”
说话的这个人,两鬓霜白,手按在帅座扶手上,干燥有力,一尘不染,给人一种掌握了无穷力量的感觉。
“可是我军刚刚攻克萱兹郡,前方一马平川……陛下这么做无疑前功尽弃。”
“倾宇出事了。”言辞冰冷凌厉如他此刻的眼神。
诸将相顾苦笑连连。
相隔千里,音讯渺然,皇上居然掷地有声如此笃定,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莫非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
冷风掀开帅帐大帘,灌得所有人脖颈冰凉。
“启禀陛下,皇城有公子传话——九月初九皇城遭聊盟火凰袭击,死伤无数。不过公子身无大碍,此刻正坐镇皇都安抚伤患。请陛下毋以
此为念,大倾百姓翘首以待陛下凯旋而归。”
话音刚落,传令兵惊奇地发现,除了方君乾,帅帐内所有将领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在无双公子脱离险境后,离“泼墨倾城阁”的倒塌已有一日之隔。
肖倾宇下令将自己已经安然脱险的消息完全封锁起来,自己则藏身小楼安心养病。
“公子,喝药了。”张尽崖小朋友端着一碗浓稠的黑色药汁步入小楼卧房。
白衣公子无力斜卧在藤椅上,白皙的肌肤微显病态的嫣红,神情淡若柳丝。
他手持书卷看得正入神,直到张尽崖进门后这才抬起头。
张尽崖同学一板一眼装着大人:“公子你怎么又不休息!?御医说你脾肝俱损五脏重伤,在休养期间不得操劳运功,需好生用药调理。咱
把皇宫里的灵丹妙药都搬来了,什么千年灵芝呀、成型人参呀,还有什么南海珍珠鹿茸茯苓……应有尽有!”信誓旦旦地保证,“咱一定能把
公子医好的!”
不忍拂了他人好意,虽说对御医所开的药方不以为然,无双公子还是将那碗药慢慢喝下。
张尽崖笑眯眯地接过空碗:“这样才对嘛!要不然等陛下回来又要唠叨了。”
关他什么事?
无双公子虚弱地咳了几声,吓得张小朋友慌忙替他拍背顺气。
肖倾宇淡淡道:”若是有灵丹妙药就可长命百岁,那历代帝王将相岂不人满为患。况且那些御医的医术能比为师高超吗?“
张小朋友撇了撇嘴:“病者不自医——这可是公子自己说的。”
无双公子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十四岁的少年,宠溺地笑笑。
张尽崖乖巧地将一个软垫塞到公子腰背间:“公子,为什么要把您脱险的消息封锁呀!”
肖倾宇好笑道:“你这么聪明,自己想。”
张尽崖寻思片刻:“公子重伤,不能动武,此举是想让各国权贵误以为公子已遇害,让他们放松警惕?”
“此其一。还有别的原因吗?”
“这次公子遇险聊盟是元凶,公子是想让远征聊盟的八方军同仇敌忾,早日取得大捷。”
肖倾宇目现欣慰之色:尽崖这孩子平素虽调皮捣蛋了点,但总算大有长进,没辜负自己一番教导。
“此其二,那其三呢?”
张尽崖苦下脸:“还有第三点?”
左思右想,还是毫无头绪,老老实实承认:“尽崖不知,请公子解惑。”
无双公子倚在藤椅上,苍白清透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一种幽然的宛若极品瓷器般的光泽,这么一个脱俗出尘的人,说出来的话却
是翻手为云覆手雨的傲然:“肖某要看看,在得知肖某身亡的消息后,谁会迫不及待蠢蠢欲动……”
张尽崖恍然大悟:“公子是想将潜伏在大倾的线人一网打尽!?”
无双公子颔首:“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张小朋友对这个所谓的绝佳机会丝毫不感兴趣,只是有点担心公子的身体:“公子你受了重伤,还是尽量少管这些事儿吧!八十四云骑随
陛下出征了,劳叔也……不在您身边,公子眼下又气息缈乱无法运功,全无自保能力……”张尽崖越说越忐忑,“公子,其实我也不相信那些
御医啦!这不,咱已经让人去请余神医了,等余神医一到,有他照顾公子我也放心了……公子你别瞪我呀!我知道这样麻烦余神医不对,可我
这不是关心公子么!”
肖倾宇斜了他一眼:“学坏倒是挺快的。”
“真热呀……”张尽崖装傻一笑,“这都十月了怎么还这么热,公子是不是也热了?”讨好地替他打扇吹凉,作无比谄媚状。
“尽崖,劳叔的遗体安葬好了吗?”
“安葬好了,就葬在古烈陵。”
“古烈陵……定国王爷、兰姨、雨燕、劳叔,还有许许多多与肖某有缘有份有情有愧之人都葬在那儿。”
“他们在天有灵,定然盼着肖某何时去拜祭……”
小楼的空气散尽浮嚣,弥漫起连绵沉痛哀伤。
肖倾宇梦卧云裳,前尘思量:“尽崖,给为师弹首《浮生若梦》吧……”
张尽崖忙不迭抱出琵琶:“弹上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