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给谁看,做给这个天下看。况且四哥现在重用鄂尔泰、岳钟琪,若是不给来一剂猛药,他们难免有一天自恃己功,权力膨胀,成为第二个、第三个年羹尧。待处置了你我之后,怕是再也没人敢做什么以下犯上之事了。”胤禩抬起手招呼一脸惆怅的弘旺过来,“旺儿,若是有一日要你离开京城,你会不会跟阿玛离开?”
弘旺眉头皱了起来:“昼儿会一起吗?”
胤禩一怔,随即苦笑道:“怕是昼儿只会一直呆在京城。只有你和阿玛,瑶额娘和东院的花匠叔叔,还有九叔,福叔和满儿,或许还有十四叔,宝白叔叔,你要不要跟着?”
弘旺答非所问:“皇上不是最爱惜阿玛了吗?为什么现在派人监视着咱们家?为什么时不时就以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对阿玛大加斥责?”
胤禩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只好抬起手抚上他的头顶。
胤禟在一边微笑道:“皇上哪里是不爱惜你阿玛,就是因为太爱惜了,怕年羹尧旧部报复他最重要的人,才唤了八旗兵马整日防守。佯装监视,实则保护。若说斥责,那只能说明你皇伯伯太爱演戏了。”
弘旺似懂非懂的看着胤禟和阿玛,眼中一闪而过了然和开心,但随即又纠结了起来。
“可是若是我们离开,我就再也见不到昼儿了。我可是从来没有离开昼儿身边超过一个月的时候。阿玛,我们一定要离开吗?”
胤禩看着自己儿子如此痴情,有些不忍。
只好妥协道:“你若是真不想离开昼儿,就留在京城吧。但是阿玛和九叔他们可是一定要离开的。你若是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倒是可以南下过来看看我们。不过阿玛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还能等我的旺儿多少年了。”
弘旺被他这么一说,心中不免酸楚起来。自己和昼儿都是男子,即使自己留在京城,也终是得看着他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可是阿玛年纪渐大,身边虽是有满儿福叔照顾,可满儿总归是会嫁人,福叔年纪也不再年轻,终究还是少个儿子来帮忙遮风挡雨,支撑家业。自己不能因为儿女私情,便将自幼对自己疼爱宠溺非常的阿玛给搁置在一边。
如此想着,他抬起头对胤禩笑道:“阿玛,旺儿跟您离开。”
胤禩有些诧异的看着自己面前笑得勉强却真诚的儿子,心中十分激动。不免在心中感谢当年皇阿玛的逼迫,现在才有了这么个贴心的好儿子。
往日里越来越淡然慵懒的胤禩突然伸手将自己儿子抱住,喃喃道:“我的好孩子。”
弘旺见阿玛如此,心中那一份伤感也暂时被搁置下,反手将胤禩抱住。
“你与弘旺说要离开之事了?”是夜,胤禛再一次来到胤禩府上,坐在榻上看着甫进寝房的胤禩问道。
胤禩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问道:“你怎么知晓的?”
“今日傍晚,弘昼跑来大殿与我央求,求我不要将你们给赶出京城去。那时殿中伺候的奴才宫女一大帮,他也不瞧瞧是不是说话的地方。唉,当真这些年是太惯着他了。”
胤禩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到了旺儿会去问昼儿,却没想到他这么沉不住气当日里就告诉了。”
胤禩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在胤禛身边坐下。
胤禛将人拉到身边,轻道:“莫要恼,我也就问问。这俩孩子倒是还真是要好,我看昼儿那眼睛红红肿肿的,一定是才哭完就跑了过来。不过当时正在帮我看折子的弘历听了他的话,倒是越发不耐起来,说什么肚子痛就请假跑走了。”
胤禩笑道:“怕是弘历当真肚子痛了,这才请了假离开。和他听了昼儿的话又有何关系?”
“年羹尧已经伏诛,隆科多那老贼也是作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了,你当真还要离开?”胤禛正色道,“留在京城里,安心做你的王爷不是更好?”
胤禩将胤禛的手握紧,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这整日里对我严加斥责,突然又恢复了我的爵位,岂不是令人生疑?况且,我是真厌倦了这京中的生活,去江南也好换换环境松一口气。更何况,虽然你不说,可我只有带了老九、十四离开,你也才真正放心,不是吗?他二人终究不是我,难保哪日对你刀剑相向。无论真假,削了他们的爵位,你也免除了后患,不是吗?”
胤禛被他说中了心事,沉默不语。
自己现在虽是还给胤禟、胤祯二人来往八贝勒府邸的自由,可毕竟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自己对他们的戒备,包括禩儿,也包括他二人。
“你放心,给了他们自由,是比这空虚无实的劳什子爵位来的更开心实在一些。他二人断不会对你有何抱怨。况且,我们又不是永远都不回京城了,我时不时也会回来看看,你不是答应我十年后便会去找我吗?”胤禩温柔笑道。
胤禛看着怀中人,许久不语,对这越来越近的离别之日越发恐惧起来。
第189章:京中别院
胤禛看着怀中人,许久不语,对这越来越近的离别之日越发恐惧起来。
雍正四年,胤禩得到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无先皇第八子,当朝雍正帝的八弟廉亲王允禩,可是平民胤禩却迎来了自己的两个孙子——永类、肃英额。
平日里素食平淡且保养良好的胤禩完全不像是两个婴孩的爷爷,倒像是阿玛一般样子。
因为胤禩‘病重身亡’之后,谁也未见过他的薨后遗容,便有风言风语传说罪臣允禩并未真亡,乃是以假死欺骗天下,欺君罔上。诸王大臣闻言便共同议奏应戮尸示众。胤禛以其‘既伏冥诛,其戮尸之罪着宽免’为由将此事搁下。
已经稍微易容了一些的胤禩,站在府门前看着那交叉贴住的封条,心中感慨万千。
自己这一辈子,努力让所有人都满意,结果却仍是落得个墙倒众人推的下场。上奏要戮尸示众的朝臣中有几人是自己曾经极力举荐帮助过的人,到头来竟然在自己‘死’后提这等下作的建议,到底还是自己看错人了,自己之前的确太过善良了。
不过那又有什么呢?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罪臣允禩了,在这里伤春悲秋又有何意义?
他再看了一眼这个自己万分熟悉的院门和门口两头笑嘻嘻不知愁的石狮子,转身离开。
“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胤禛来到胤禩不久前在京中置办的别院中,甫一进门便问道。
胤禩看上去有些精神仄仄,懒懒的依靠在床边。
“嗯,明后天就可以动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