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日日都看见你,燕青,你不必担心,你就跟着我四处走走,帮我管管小事情便可。再说了,你就算什么也不做,在身边陪陪我也是好,我一看见你,做什么都有力气。”杨书廷反把燕青搂进怀中,轻声笑道。
燕青向来对他心软,也不忍两人相隔甚远,便也答应了。他原本这些天夜里都睡得不太安稳,和杨书廷聊着聊着就泛起了困意,不知不觉间头就迷迷糊糊枕在了他的肩窝处。
杨书廷察觉后,忍不住轻轻捏了捏燕青的侧脸,眼里一片宠溺,“燕青啊燕青……”然后把人打横抱起,小心轻柔地安置在他的床上,拉过一旁的衾被替他盖上。他原先并不困,只是倚在床头静静瞧着燕青放松安稳的睡颜,心里无限欢喜,只觉先前为情所困的痛苦都不值一提了,能换来眼前人的欢喜怜惜,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他瞧着瞧着,眼皮子竟也渐渐重了起来,便侧身睡在了燕青身畔。
“哟,这一大早的,少爷是要来找吃的?”湘莲跨进膳房里,就看见杨家少爷正扑腾在蒸炉旁,又是揭锅盖又
是添清水地忙活,不由吃惊地瞪起眼。
“本少爷可是来帮忙的。”杨家少爷把袖子挽得老高,两只眼睛亮晶晶的。
“什么帮忙,还不是跟在燕青后头转乎,”墨莲笑嗔一声,端了加了羊汤熬的热粥走近湘莲,然后咬着湘莲的耳朵低语,“少爷这些天都和燕青形影不离,这不,燕青进了膳房不过一刻钟,他就赶过来了。”
湘莲听了之后噗嗤一笑,摇摇头就径自忙活开来。
墨莲说的没错,这些天来,燕青走到哪杨家少爷跟到哪,就差没跟进茅房了,对此杨家少爷振振有词,“我从前浪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如今当然要补回来。”言行举止间越发地亲昵温柔,从前还只是时不时地关心,如今两人捅穿了最后一层纸,杨家少爷对燕青更是嘘寒问暖,越发细致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燕青捧在手心上揣在口袋里。只是燕青向来是照顾别人的主,杨家少爷的种种行为到了他面前不免让他哭笑不得,但心底却是感动的,也就由着对方了。只是原先的照顾渐渐变成了跟进跟出,杨家少爷成了燕青的跟屁虫,燕青走到哪他就跟到哪,燕青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常常闹得一团乱遭也没能浇灭他的热情。说起来,杨家少爷实在没有做美食的天分,饶是他天天巴在燕青后头偷师,最后也只勉勉强强学个一两成,其中伴随无数的杯盘狼藉,更别提一帮子被弄得鸡飞狗跳的下人了。
这边燕青刚煮好水粉汤圆,那边就听哐当一声,他抬头一看,忍不住笑了,杨家少爷正灰头灰脑地揉粉团,大概是力道掌握不好,粉团揉得不成样子,顺带还打翻了一旁盛着糯米粉的大盆子,雪白的糯米粉撒了满桌满地。
“燕青……”杨家少爷可怜巴巴地望过来,有些丧气地把面团扔到一边,一旁的下人连忙七手八脚地清理着打翻的糯米粉。
燕青走过去,把人牵着走到一处干净处,重新取了糯米粉拌入脂油,然后开始亲身示范如何揉粉团。燕青的手骨生得清瘦优美,即使是在揉搓粉团都显得好看,杨家少爷渐渐看得出了神,忍不住捉了燕青的手喃喃,“就连这双手都生得那么合我心意……”
燕青被弄得哭笑不得,“少爷,刚刚我做的你都看清楚了么?你来试试揉粉团吧。”
虽然冰冻之期不用行船运货,漕庄的事情却也不少,杨书廷整理了一下庄中一年的账簿单据,晚上便在书房中仔细查账对账,燕青若是手头无事,便也与杨书廷一起同待在书房里,偶尔看看书,偶尔研究研究菜式。燕青身子弱,一到冬天就恨不得把自己紧紧裹成一个只会滚动的团子,这会儿书房里的炉火烧得旺旺的,寒意倒是驱了不少,于是燕青也就只是懒懒
地披着一条狐裘。杨书廷一手捧着本账簿坐在长榻上,另一手环住燕青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燕青的手总是冰冷,他便边看账簿边为燕青捂手,一边手捂暖了就换另一边。
“我看你也看了一晚上了,这账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你就休息一下吧。”燕青从书中抬起头,伸手摸了摸杨书廷的脸颊。
“也好,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躺床上去。”杨书廷笑着把账簿一搁。
说是躺床上,两人也真的只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杨书廷知道燕青身子畏寒,便早早抱了几床厚厚的棉被铺床上去了,房间了又多置了一个暖炉,燕青埋在温暖的衾被中,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眉眼因为柔和的笑意而显得十分温情。
杨书廷伸手摸了摸燕青的脚,发现有些冰冷,便握住了燕青的脚用力揉捏,燕青有些难为情,一面缩着身子一面要蜷起腿,却被杨书廷牢牢地摁在床上动弹不得。他不禁咬了咬嘴唇,“别……”
“傻子,这有什么好难为情的,”杨书廷低笑,“能为你按摩双脚,我甘之如饴。我的燕青哪里都生得好,就连这双脚都比旁人要玉白玲珑。”
燕青臊得不行,索性一扭头,拿后脑勺对着他。
第 29 章
江河破冰,万物复苏,徽州府的春季来得比往常要早一些,杨宅里栽的白梅尚且枝头未凋,绿柳便已静静抽了芽,青幼娇嫩,在乍暖还寒的风中细细颤巍。杨书廷瞧着日子也近了,一面整理了已经审阅的账簿,一面开始联络漕帮的兄弟,燕青则教导着宅中新买进的一批丫鬟小厮,都是十二三的半大孩子,看着小脸谨慎的样子,眼里却透出一股机灵劲儿。杨家少爷常常指挥得那群孩子团团转,然后翘着脚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鸡飞狗跳的样子,燕青见了只是摇头,都多大的人了,还爱和小孩子这般闹。
杨家少爷一瘪嘴,“燕青,你最近都不理我了。”
燕青道,“我何时不理你了。”
杨家少爷好不委屈,“我昨日穿了件流歌坊的竹青色云袍,前日穿了件锦绣居的水蓝色绫衣,大前日穿了件吉祥阁的胭脂色缎袍……”
燕青哑然,杨家少爷这几日穿得花里胡巧好似姑娘家,他只当那人爱美,谁知道却是心里委屈所以故意为之,他瞧了瞧那人今日一身明媚的朱红,不知怎地,竟笑出了声,止也止不住。
“唉,能博美人一笑,我再委屈也值了。”杨家少爷装模作样地叹息,一手搂过燕青,嘴巴不老实地贴上去,“燕青,你对那群小屁孩子那么好,我都快呷醋死了。”
燕青向来温和,即使是教导新来的小厮丫鬟,也都是和和气气、柔语轻声,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他也不恼,把人招来面前,拿布帕仔细拭净他们脏兮兮的小手,然后问一句摔疼了没有,那些个调皮的便都红了脸,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就都垂下了头,老老实实等着挨训,燕青从来不责骂他们,见状便笑着挥手让他们去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