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至少有十二岁!”
“你根本就不像十二岁。”
好吧,这是事实。我从小就瘦弱,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小得多。
他抱住我将我搂在他的怀里,这倒真相是搂着他亲爱的孩子了,“我已经快要二十九岁了,有这样一个孩子并不稀奇。”
我苦恼地捂住自己的额头:“没有魔法能够让我变回原来的年龄吗?难道我真的要假装你的儿子。”
“我不会逼你叫我爸爸的,等你长大的时候我老了,你正好带我骑车周游世界。”
他说得十分向往,而我只觉苦涩。
“阿止,现在回家了,可以对我说你过去的事情了吗?或者至少告诉我这几年的事。”
他点点头,同时没有忘记帮我按摩膝关节。“这几年的事情不算很多,我继承了人鱼城堡,继续发展——父亲,我没有见过他,就姑且算是继续发展他留下的产业。继承文件是爱丽丝一早就签好放在这里的,她似乎已经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有你会傻到以为我们在恋爱,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认出我是她的哥哥。她也感应到了一些东西,要我保密自己的身份。多亏了她的预感,我才没有遭到毒手。但是她不愿意为我提供更多的帮助,因为她也被人鱼迷惑了。她没办法看见你身上的异常,只有我看见了。”
“什么异常?”
“鳞片。”他用手抚摸着我脸上的皮肤,“黑色的鳞片。你没有认出我就已经让我足够怀疑,后来我看见了你水里的倒影。你浑身覆盖着那些丑陋的鳞片,就像一个人形的怪兽。对不起……”
我握住他的手,但是我的手太小了,无法给他十足的安全感。我想起在水牢里他歇斯底里地对我喊叫着“你这个怪物把他还给我”,我觉得万分心痛。
“我已经回来了。”
阿止把面颊埋在我的肩膀上:“你忘记了过去,又变成那种样子,我以为是那个怪物占据了你的身体……”
“不是你的错。”我不由地想起了卡尔的战斗形态,那种狰狞的杀意足够叫人害怕,难道我从前也曾经是那个样子吗?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学到这么多的巫术,所以没有做出正确的判断,我用法术和符咒把你锁在水牢里,那里天然就有对付这一类怪物的东西……对不起……我令你遭受了这样的痛苦。”
“不是你的错……”我不断地安慰着他,并且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这情景也许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没人能够嘲笑我们彼此之间浓厚的亲情。
我的脑海里还不断重复着他说的话——“那里天然就有对付这一类怪物的东西”——我想起从卡尔的记忆看见的那一场人鱼的死亡……很熟悉……难道那就是人鱼城堡……
我连忙摇头将这一些猜测驱逐出脑海,又在同时觉得似乎在过去的什么时候我已经产生过这样的联想。阿止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抱紧我。
“幸好你回来了,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你回来。”
“这样的话我们大概就要一直不停地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回对方了。”
他笑了起来。
“对了,你说巫术……你真的是巫师?”
“或者也许你会觉得我更加像神棍。”他笑着念了一句咒语,手指尖冒出一簇耀目的炽白色火焰。
虽然我已经经历了许多奇异的事情,但是我弟弟真的成为了一个巫师却是最让我感到诧异的事情。我伸手想要碰一碰那跳动的火苗,阿止却擦了擦手指熄灭了它。
“对于你来说,它很烫。”
“你学会巫术……它对身体……它们没有危害吗?”
“我们可有着世界上最好的巫师血统!”
“什么?”
阿止骄傲地搂紧我:“不仅仅是我,如果你愿意,你的巫术水平会远远超越我,因为你继承的天赋要比我多得多。”
我几乎被他狂热的语气弄晕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笑着把下巴搁在我的头顶蹭来蹭去:“看来我们的大巫师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伟大呢。”
“喂……”我被他这戏弄孩子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你不要太入戏真的把自己当成我的爸爸啊。”
“怎么会,你可是我的哥哥呢。”他笑弯眼睛,在我面颊上亲了一下,“孩子的脸真柔软。”
“……阿止。”
他却抱着我不说话了。过了许久,他微微收紧手臂:“你还没有问过我关于妈妈的事情……”
我感觉口舌发干,喉咙竟然发不出声音来。我一直不敢问这个问题。自从得回了这遥远的过去,妈妈温柔的音容笑貌就时常在脑海中浮现……我不敢问。
“她在你离开后不久就死了。”阿止贴紧我的面颊,“不要忘记,是人鱼令我们家破人亡。”
三十二
是人鱼令我们家破人亡。
阿止所说的话,他的神态,他的视线无一不触目惊心。这句话如针芒刺进我的身体,使我坐立难安。但之后他陷入了沉默,再没有提起关于这个话题任何线索。
“休息吧。”他抱我去床上,握着我的右手阖目安憩。
我对他说了晚安。炉火跳动,在墙壁上勾勒出波动不止的金红色光影,我在光影中看他的睡颜,温柔俊雅的皮囊下暗藏着深沉刻骨的疲倦与恨意。
我的弟弟……妹妹……家人……我竟无力照顾好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之后的几天我都在药水中度过。
这幅十二岁的孩童的身体比我想象得要虚弱得多。但医生说我只是缺乏锻炼,慢慢会好起来的。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在这城堡中跑跳嬉闹,像任何一个男孩子一样玩爬高下低的冒险游戏。
由于无法解释我的年龄问题,所以我只好由着他们误解我和阿止的关系。那些“大人们”和阿止之间心照不宣的神情和语气真是叫我哭笑不得。特别是那个喜欢孩子的医生,每每给我检查完身体之后他总要拿出奖励性的糖果塞到我的嘴里,我只好装作有礼的好少年向他道谢。
阿止倒是总是躲在一边偷笑,我的抗议无效,甚至还总是被他拎起来抱在怀里左亲一下右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