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放心吧。
我不会轻易被阻挠前行了。
……
大约半个月之后我掌握了这些力量。
包括掌握了鱼人……形态和人类形态之间的转换,水的魔法也已经能够自由使用。最奇妙的是同魔法的交流。梅薇思告诉我魔法是有生命的精灵的一种之后,逐渐地,我在交流中能够听见他们彼此之间的对话。就像是人有不同的性格一样,魔法也有自己不同的性格以及爱好。而我熟悉的这一个……她——我认为是她……有一点毒舌。
在训练的时候我总是受到她的嘲笑。不过这种嘲笑反而让我觉得她很可爱,偶尔我感谢她的时候,她会传回一些类似于人类害羞那样子奇特的波动来。
我将这件事情告诉给路易知道,可惜的是他并不能感受到这些奇特的生命形式。我原本隐约希望也许能够借由这种交流来解除数百年来魔法交换的问题。
“先去完成你的事情吧,”也许因为看到我失望的样子,路易笑得尤为慈爱,“时间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不痛苦。”
三天后,路易匆忙地到这地下的秘密墓穴来找我。
“苏少爷,希尔伯爵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这许多天以来,除了想念卡尔之外,我一直在心里思考着阿止还有文森特的事情。他们显然和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脱不了干系。我痛恨他们做出伤害人鱼的事情,融于血脉中的对人鱼的守护心情让我对事情的真相感到恼怒无比。我知道我必然会跟他们产生冲突,也许还会与同为巫师的阿止进行一次对决……但是毫无疑问,在听见文森特受伤的这个刹那我满脑子只剩下对阿止的担忧。
“阿止呢?他有没有受伤?!”
“受了轻伤。”路易平静地说,“至少亚尔林伯爵本人是这样说的。”
我知道路易并不喜欢阿止,而我也完全无法为阿止说好话。
“您必须下定决心苏少爷,亚尔林伯爵犯了一个危险切愚蠢的错误。犹豫不定会让您也陷入危机。”
我看着路易的眼睛,断定虽然路易不喜欢阿止,却还是关心着他的。
这个世界上的善良是这样地鲜明美好,为什么还会有这样多互相伤害的事情发生呢?
“就按照您做出的选择去做吧,苏少爷。”
“嗯。”
……
人鱼城堡的冬天显得格外漫长,即便如此,天气也已经开始转暖了。偶尔还是会下一两场细细碎碎的小雪。天空不像之前那样灰蒙蒙地,而是一种透过玉石一样淡青色,雪片下落的时候映衬着那种剔透的天光,就好像是水晶花瓣。
我是在夜晚离开人鱼城堡的。细碎的星光散落在青白的雪绒上,城堡、林地、海,都静谧得仿佛梦乡。
虽然在体制改变之后我已经不是那么害怕寒冷了,甚至在接触空气中弥漫的细小的雪花时还能够感觉到仿佛生命流动一样的温暖,但是路易仍旧给我穿上厚实的冬衣以及皮毛温暖的斗篷。我的小马被饲养得很好,眼睛明亮,肌肉健壮,它在雪地中兴奋得动着蹄子,然后亲昵地用鼻子触碰我的面颊。
我的第一个目的地是林精城堡,那条联通着两座城堡的古老林道就掩藏在这片密林里。周围都有着魔法的标记,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足够了。路易将我送到路口,然后鞠躬向我告别。
“等我回来的时候为我多讲一些人鱼城堡的故事吧,”我回望夜色雪光之中的城堡,“她真美。”
“请您平安归来。”
小马在林地中飞快地奔跑,越过盘曲的树根,躲掉侧伸的枝干,雪在它的蹄下形成一片氤氤氲氲的雪雾,伴随着魔法符文青蓝色的光芒,好像脚下是一条天青石的道路。
在能够与魔法交流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生活中到处都充斥着魔法痕迹,魔法往往是善意的,它们几乎会回应所有人的请求,只要它们能够听见。
虽然在这半个月里面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但实际上对一整件事情仍旧毫无头绪一筹莫展。是梅薇思建议先去林精城堡看看,并且告诉我不要冲动。
她温柔微笑的神情让我觉得惭愧。明明是人鱼在受到伤害,但是得到安慰的人却总是我。
我大约花费了三天的时间在路上,当能够看见林精城堡掩蔽在密林之中深黑的轮廓的时候已经将近第四天的清晨了。这座城堡与建立在海边的人鱼城堡不同,它的外形更加粗犷凌厉,仿佛蹲踞在丛林中随时可以发动致命一击的巨兽。它的样子……与其说是一座城堡倒不如说是一座坚固的要塞——或者牢狱。连它周围的气息也是紧张而叫人不安的,某种狂躁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使得雪原中的树木都变得不那么友好了。
我觉得这种气氛似曾相识。在人鱼角的时候,我明确感觉到过与这类似的气息。正是因为这些气息让我决定绕一些远路,查看林精城堡四围的森林里的痕迹。
很狼狈,我只能这样评价。这座森林非常狼狈,伤痕累累,甚至有些腐烂见骨的创口。生命力在那些创口上已经无迹可寻,那些好像生长着的树木在我的眼中已经是腐朽的尸身。越接近林精城堡,这种死亡的现象就越鲜明。
薄金色的冬日晨光在这座森林中的上空奇异地散开,就仿佛被屏障隔绝。
我的小马不安地踏动着蹄子。
“去外面等我。”我轻拍它的鼻子安抚它,它在我身边低声地嘶叫着,来回走动。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我向着晨光中仍旧阴暗的城堡走去,暗影中蠢蠢欲动的死寂攀援着我的脚踝向上,意图将我捆缚。
古板的响铃声在这片死寂中像是刀刃一样滑过,带着某种刺骨的寒意。
回声使得一整个城堡空旷异常。
里面传来了本应该不那么清晰的沉重的脚步声。大门上的小窗被推开了,露出一双警觉而毫不友好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是谁?”
“苏·行·欧逊。”
四十一
名义上苏·行·欧逊是亚尔林·欧逊的独子,虽然我对这个身份抱有十分微妙的感情,这一次还是多亏了它。我对前来开门的管家说我担心‘父亲’的安危所以独自前来。
——当然是偷偷遛来。
虽然足够可疑,但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让人放松警惕,我顺利地进入了这座监狱牢笼一般的古老城堡。
林精城堡的管家带我穿行过有着无数高大立柱的大厅,自然光线无法进入这些过于幽深的空间,点燃的蜡烛使得气氛压抑而晦暗。无数的立柱将空间划分地过于细小,踏入的时候会感觉心脏被看不见的手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