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公子的声音在子君耳里变得遥远,却像是隔了重山一般回荡在脑里。但是七天这个数字还是清晰地传到了他的耳里。七天啊,也就是说七天后,他可能就会被灭口吧。
真没想到呢,不过,原来自己的血有这么大用处。
子君漫无目的地想着,思绪却越飘越远。
不知道,云儿会不会受寒。将成大概会着急了吧,真可惜,他说的蒸饺,子君很想尝一下呢。明明是个孩子,却总是在照顾自己这个哥哥,子君无力地在嘴角绽放一丝温柔。
将成……
第二十七章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子君有些没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恍惚了好一会,还是铁链撞击的声音敲醒了他。
无奈苦笑一下。
子君察觉到自己嘴里有粥水的酵酸味道,怪不得不觉得饿,是在他昏睡的时候被灌了食物吧。子君低头果然看到了自己衣襟已满是狼狈。
他抬起左手,手指还无法蜷曲起来,就连抬手这个动作也让他耗尽了力气。听人说,气血是根本,失血便是失命。没想到,竟是真的。
子君把手放到腿上,一点点解开伤口的纱布。几乎横贯整个手腕的狭长伤口已经结痂,在灯光下像一条黑色的虫,子君忍不住有些恶心。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将成一定着急了吧。
敢这般肆无忌惮的,那个月公子的背后一定有着大靠山。可惜这是照月的都城,名家权贵多了去了,有胆子的人也多了去了。唯一有用的,便是取血救人。只是也没听说哪家权贵有什么疑难杂症。当然,如若是江湖上或者是异界的组织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
思绪翻滚间,又听到了脚步声。子君心头一跳。
“刘公子看来休息得不错。”
“我以为,一天只取一次血的。”子君低垂着眉眼,没有费力抬头看那张讨厌的脸。
“呵呵,刘公子放心,不多,一日三次。”
子君听得心寒,目光跟着那月公子的长衫下摆转动,这绣工倒是精致,团团的祥云用银线绣在白色绸缎上,低调地很华丽。
“不过刘公子放心,我这里有很多补血圣品,能够短时间内回血的灵丹妙药也从各界收集了许多,绝不会伤了刘公子。”
子君视线依旧在那团祥云上飘荡,置若罔闻。
手被人拉起来,子君身体没有力气放抗,只是本能地僵硬起来。疼痛他受了不少,但是这种无力反抗任人宰割的恐惧感,却是前所未有的。
“这样绷着身体,可是会很疼的。”月公子话没说完,刀已经落下。狠狠地切入皮肉,却故意地拖着刀刃慢慢划拉了一下。
“啊——!”子君惨叫出声。
那刀子是挨着上次的伤口划下的,故意放慢的动作让上次的伤口又被撕裂开来。那月公子听得子君惨叫,暗中勾了嘴角,死握着子君的手腕不让子君挣扎。直到那血滴滴答答地落下一小碗,他才松手。
手重重砸在地上,子君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从未尝过这样的痛,明明是手腕被伤到,可是四肢百骸都在钻心地疼,就如同有一只手在身体里想要拼命地把所有骨头都捏碎。
“都说了会很疼。刘公子真是不听人劝告呢。”
为难的语气,子君能想象这样的语气从那张文雅的模样中说出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帮助他解决难题,站在他那一边。真是,讨厌的感觉。
手腕的伤口被洒上了药粉,嘴里也被强行关灌进去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子君想那就是他口中那个回血圣品吧。真是,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名贵的补品呢。
“你的衣裳,很好看。”子君看着月公子的衣摆,软绵绵地夸奖着。
而那月公子却瞬间收敛了目光,文雅的笑容从他脸上褪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狰狞,一种带着怨恨般的凶恶眼神。
他猛地扣住了子君的下颚把子君的头提起来,剧烈的动作让子君忍不住扭曲了表情。这表情落在月公子眼里似乎很让他受用,他锋芒毕露的獠牙又收了起来,只是笑容变得寒凉。
“你知道吗,你这种只知道依赖别人,攀权富贵的伪君子,最让人恶心。你以为你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只能被别人玩腻了、扔了,偶尔记起你来赏你个点心你就当自己是宝了?”
子君的身体半跪在地上,他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脖子被抻得几乎断掉。
“你以为,他真不知道你在这里?哈哈……”怨毒的语气,月公子甩手把子君狠狠扔在地上,看着趴在地上没有动静的子君,他笑得很开心:“好像他是你唯一全心托付的人,怎么样,心被一点点碾碎的感觉?哈哈哈……”
笑声远去,昏暗的空间重新沉寂下来。
许久,摔在地上的子君有了动静,他曲起手臂把头埋在手臂之中,压抑地漏出一些呜咽,仿若困兽濒死一般凄绝。
“啊——”
压抑的哭声变成绝望的哀嚎,子君弓起身体,拼命紧拽着长发的手迸裂了伤口,温凉的血流淌出来,混着泪水狼狈了子君的脸。
‘祥云是我的家徽,说是有很多深意,不过片云罢了。’
‘看你喜欢作画,就在杨柳坡上盖了个木屋。那可是我一个人盖起的。’
‘这种花啊,要诚心才能种活,子君,我们一起种吧。’
‘子君,可是我盼的那样?’‘子君,我不会放弃的。’
璀璨的星河,阳光包裹的木屋,十指紧扣交缠的双手,躲在树荫后的那个亲吻……
“啊啊——啊!”子君放任自己恸哭。似乎这样就能把所有的痛都从身体里排挤出去。
哭累了,声音嘶哑了,子君无力地侧倒在地上,脸上留着被泪水冲刷地斑驳的血迹。
嘴角勾着温和的笑意,子君的眼藏在细碎的发丝后面,根本看不出表情。也许悲痛,也许空洞,也许……但是,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皓玉不再,那子君便也不再。
皓玉,皓玉……
‘哒、哒。’
脚步声,子君翘起的嘴角慢慢放下。来人似乎小心翼翼,而且只有一个人。
“啊,子君!”
嫠诺?
“哦呀,好凄惨的模样。”嫠诺蹲在子君身边,却没有伸手扶起子君,直到子君的视线对上了他的眼。
“你是谁?你也想要我的血吗?”
“呀,子君连我也不认识了?好伤心呢。”嫠诺嘴上委屈地说着,却还是小心地扶起了子君,挥手间,子君脚上的铁链就泯化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