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三,你们这架打了几百年了,还不休?”白姐失笑,她看看后车,声音一低把贺拓在佑民皇帝本主庙的表现说了一遍。
桃一点头:“我们也听旁边的媳妇说了,贺拓没一点敬畏心,把莲池会的阿奶都惹恼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长的,他奶奶是朵兮薄,居然教出这么个异类,他被冲身后也没有一点认知。”
“龙王不是安排财神给他布梦吗?可能调整过他的记忆。”
“红岩真是杯具,护佑这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桃双淡淡开口,精确而直白。
白姐皱了皱眉:“不管如何,这一路我们得护着他周全。”
“就带他风景区走一圈好了,本主庙神王殿之类的地方坚决不要去。”桃一控制车速,与罗统漾保持一个车位的距离,“到了金沧还好说,在外面以他那毛病,进一家庙要得罪一方本主,白姐你得多费心。”
白姐点头:“大理这片我会招呼着,到么些人那边桃双能照应吧?”
“都是桃三,我们直接杀去金沧得了,你非要去泡什么温泉。”桃一埋怨一句。
“这半年忙忙叨叨的,又守了贺拓两个多月,我身上都快出疹子了。我也有思乡病好不好?”
桃花三姐妹是在金沧乃至大理都比较少见的一庙三神王。桃一原身是棵桃树,横倒于簸箕江上成桥,是当时桃花村通向外界的唯一道路,桃花村人感念她化身为桥的高德,每每过桥都要供奉,渐渐地就成了桃花村的神王。桃双是位么些人少女,精通药草医术,无私救助方圆百里的人,后来去桃花村采药时不幸跌入簸箕江里遇难,于是桃花村人也尊她为神王。桃三则是洱海源头茈碧湖人,好像是跟马帮进藏还是怎么的,病逝于桃花村,桃花村民感念她娇俏可爱病逝异乡十分可怜,干脆奉为神王,调剂下桃一的耿直和桃双的沉稳。三姐妹性格各不相同,却很有一家人的和乐样。
桃双虽然说话直白不中听,其实一副热心肠并不凉薄,她看着窗外长叹一声:“这里是贺拓的老家,他都没回来过,也没好好看过。”
“只怕以后也不会来了,他都不知道这里有他的先祖他的根。”桃三撅了撅嘴,“我能招待他的也就是温泉了,然后去牛街吃牛肉。你们也给他留点念想吧,好歹他来了一趟。对吧,桃双?”
“桃一,还是把好玩好吃的都带他走一遍吧,白姐受点累,我们也盯紧些,免得红岩有遗憾。”桃双正感慨,晃眼看到后车的车窗边飘着两位探头探脑的神王,忙捅白姐。
桃三也看见了,摩拳擦掌:“HOUHOU,打酱油的来了。我去玩会儿。”
“桃三没你事。”桃一哼一声。
白姐已脱体而去。
桃三撇嘴:“这片是我地盘诶,我能说上话的。”
“每次来都跟水神打一架,你认这地盘这地盘不认你。”桃双真相。
“他每次都想偷看我泡温泉。”
“池子里男男女女混泡,多少男人盯着你看,你在乎多个水神?你是心里——”
“嘿嘿,桃双……”桃三阴笑。
于是桃双闭嘴,跟去旁观白姐如何应对打酱油的神王。
两车一路走一路玩,大理到金沧县城三小时路程,硬是磨了两天才走完。
罗统漾看陶氏姐妹和白表姐出手阔绰气度不凡,心里也有些疑惑,暗数春城富豪之家,似乎没有陶氏和白氏。
白姐最是通达,看出罗统漾起疑心,于是跟桃三姐妹串供,编了一堆身世出来,谎话越圆越多,绕得桃三跳脚。
“非要整出这一簸箕亲戚,我记不住啦!”
桃双冷脸:“记不住你就消失。”
“要依我,直接给罗统漾灌些念头进去。”
对于桃三这个最轻省的可行性建议,三位神王选择失聪。桃三遗憾地啧啧嘴,还想再转些更好的法子,一看窗外景色,忙喊:“左转,左转。”
白姐搡她:“不说去北龙潭吃小鱼?又改?”
“说了要让贺拓看尽金沧美色,那边是墨龙潭,墨龙潭都不看?”
桃一于是给灯,慢慢穿过公路爬上左边山路。
白姐凝神了会儿,问:“映红村正好有家今天上梁,去看吗?”
桃三高兴得拍手:“去去去,多少年没看过上大梁了。”
这些年民家人修新房子都采用钢筋水泥,很少有木结构房,也就没有上梁这个仪式。木框架最重木工,在平地上把房架搭好,选吉日良辰拉起房架,然后由大师傅爬上架子上大梁。大梁是屋脊,必须选又粗又直没结疤的木材,抛光磨圆,用红布裹着吊上去,大师傅现场把大梁钉好楔稳,主人家则要上香案供奉,请本主保佑房屋稳实全家清吉平安。
驴友车队循着鞭炮声赶来时,大师傅已安置好大梁,正敲打着大梁用唱歌般的调子念祝福话。民家人向来好客,喜事有外乡人来更当成一种朝贺,帮忙的人忙招待六人瓜果茶水,一起看上梁仪式。
罗统漾和贺拓都听不懂民家话,只站荫凉处看热闹。大师傅“唱”完祝福词,又吊了一提箩面食上去,只听他喊了句什么,抓起两个面食扔下来,房前有两人忙挪步,稳稳抱住从天而降的面食,周围爆起掌声。
陶珊低声解释:“这是丢馍馍,一开始丢的给主人接,等会儿丢那几提箩我们就可以抢。”
贺拓很好奇:“抢来做什么?”
“抢到说明福气好,大师傅还要丢红币,我俩比比,看谁抢的多。”
贺拓摩拳擦掌,跟陶珊挤进房架下的人群里。罗统漾见他孩子心性,心头微热。这几日两人为进出本主庙没少拌嘴,连带着感情也紧张了,好久没见过何拓笑脸的感觉。
与所有古城新建和新城古建的小镇一样,金沧县城的民族风情只体现在两条主街的仿古建筑上。穿民族服饰的是中老年人,唱曲子的是中老年人,文化的断节和交融让人遗憾而感慨。比较新奇的是民风依然纯朴,赶街采买的男女老少都习惯背个篮子,贵的便宜的买好后往后一扔,竟是不防盗的。
“风景在外面。”白姐也不喜欢在城里呆,带着驴友们钻野潭山村。
进村免不了拜本主庙,贺拓毫不遮拦的“无神论”信仰实在让人闹心,罗统漾几次想跳过金沧直接上丽江、香格里拉,可每次看贺拓津津有味吃乡土小吃,在水边林间蹦跶笑闹,又不忍心强走。今天也是,刚才他假装车速过快没看到公主车给的灯光,偏偏一直闭眼瞌睡的贺拓关键时刻却睁开眼睛导航,指挥他跟紧前车转上山来——不过,现在看贺拓这么贪稀奇,他又觉得来得值,只要贺拓笑开,接下来的驴途就不会再装瞌睡冷战,能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