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马俊杰在山寨中资历颇老，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次的提议又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替他庆祝生辰，加上其他山贼的起哄撺掇，他便不好断然拒绝，只当完成一次出山任务般跟着进了元宝县。
众山贼目标明确，进了县城就直奔城北的洞天府。
这帮老光棍们以往进了城只找一般的窑子娼馆随便叫个长相过得去的姑娘就解决了需要，还从来没去过烟波巷的洞天府。一来山贼们生性粗疏，既无文化又没追求，并不觉得暗窑子里的姑娘比洞天府差太多，二来洞天府是县里最高档的烟花之地，里面不仅有姑娘，还有相公，无论相貌还是才情，都甩了其他楼馆八条街，正因如此，费用自然也是十分可观的，随便喝壶茶都要一两银子，是并不算富庶的元宝县唯一真正意义上的销金窟，一般人根本不敢进门。
山贼们投山前都是穷老百姓，生就了节俭抠门的性子，落草后做的又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虽然银子挣得比原来多得多，但也不会大手大脚的花用，全都攒着准备老了抢不动东西了找个地方买田建屋再娶个媳妇儿安享晚年去，舍不得把拿命换来的血汗钱花在姑娘身上。
可是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是虎威寨最有人缘的杜大少的十六岁生辰，有了二当家的警告在前，又有马俊杰打着包票说请客在后，山贼们乐得去洞天府享受一把贵宾待遇。
与秦卿为掩人耳目带着梓桐钻小巷走后门不同，一帮汉子大摇大摆浩浩荡荡地走过大街，最后自洞天府正门而入。
山贼们之所以敢在大白天招摇过市则不怕被官府抓捕，乃是因为有恃无恐。他们一向劫的只是来元宝县做生意的异地客商，轻易不动本地人，因此县里人大都只听过些虎威寨的名头，而极少有人认得众山贼的真容。此外，虎威山处在一个三不管地界，外乡人就算在本地遭了劫吃了亏，也有冤无处诉，就算向元宝县县衙告状，作威作福欺软怕硬惯了的县长又哪里敢与虎威寨作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把案子能拖就拖，时间久了外乡客商也只能自认倒霉罢了。
且说十多个山贼集体逛青楼场面着实非同凡响，洞天府门口迎客的龟奴一见这帮爷横着进来的气势就知是不好惹的，赶紧叫了老鸨出来亲自迎接。
老鸨急匆匆赶来，甩着帕子娇笑道：“哎哟喂，今儿个吹的什么风，居然把这么多位大爷送到洞天府来了，难怪早上喜鹊叫个不停呢！大爷们恐怕不是本地人吧，不然妾身若是见过像各位爷这么威武雄壮的男人一次，肯定一辈子都忘不掉。”
马俊杰在众山贼里最是玲珑八面脑子活络的一个，又是今天请客的东家，便当仁不让地做了带头大哥，伸手在老鸨腰上拧了一把，邪邪一笑：“妈妈好眼力，爷们是从外地来元宝县做生意的，听说你这洞天府最是让男人销魂的地方，所以今天专程来包个场子。妈妈你可得找最好的姑娘来伺候，尤其是咱们这位大少爷，更不能怠慢，否则，嘿嘿，恐怕妈妈明早只能听到乌鸦叫了。”
马俊杰嘴上威胁着，却伸手进袖子里摸出了个沉甸甸的金锭来往老鸨丰满高耸的胸脯上一丢。
老鸨先还流了一滴冷汗，一见金光一闪立马笑逐颜开，赶紧将金锭抓在手中，忙不迭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大爷您只管放心！”
欢场中人最擅察观色，老鸨听了马俊杰一番话便知道这位大爷不想透露自己的身份来历，她便也识趣地不多问，只着意打量了杜清明一番，当下眼前一亮，啧啧赞道：“这位大少爷真是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啊，等下姑娘们还不争着抢着来服侍！”
马俊杰歪嘴道：“千万，咱家大少爷可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妈妈你务必要找个知情识趣又干净的姑娘伺候着。若是大少爷不满意，那爷们以后可不敢再光顾妈妈你的生意了。”
“原来是第一次啊，难怪看着这么面嫩呢。哎呀呀，等下服侍大少爷的姑娘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老鸨眯眼看着杜清明笑得花枝乱颤，拿帕子拭了下嘴边流出来的口水。
杜清明无言以对，不无尴尬地偏转了视线。
第十六章：黯然
马俊杰怕杜清明脸皮薄着恼，便在老鸨的肥臀上拍了一巴掌，催促道：“行了，少废话，赶紧叫人来招待爷们。”
老鸨似喜似嗔地睨了他一眼，回身朝园子正中一座飞檐重角格外精致的绣楼放声吆喝道：“春喜楼的姑娘们，出来迎客啦！”
稍顷，一大群花枝招展的莺莺燕燕带着扑鼻的脂粉香倾楼而出，到得众山贼近前便一字排开，纷纷敛衽施礼盈盈下拜：“各位爷好。”
这群姑娘们环肥燕瘦风情各异，就连行礼都比别处的窑姐要娇柔多姿一些，直把一众没见过什么大场面的山贼们看得骨头酥了一半，兴奋得摩拳擦掌满面红光。
老鸨把众位大爷们的热烈反应看在眼里，当下心里放下了一大半，这群莽汉看着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其实一样也是见了漂亮姑娘就迈不动腿的。
姐儿们个个面如桃花眼似春水，一个劲儿地朝众位大爷乱飞媚眼，但其实目光都集中在杜清明一人身上，若是哪个有幸被杜大少无意中淡淡瞥了一眼，便会心如鹿撞晕生双颊。
马俊杰凑到杜清明身边，殷勤备至道：“大少，今天你是寿星，你先挑一个。”
杜清明随便扫了身前的桃红柳绿一眼，将那些明的暗的秋波全部挡了回去，有些局促道：“不用了，让弟兄们先挑吧，不必让着我。”
马俊杰本待再劝，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恍然大悟道：“怕是大少眼光高，看不上这些姑娘吧？没关系，等下让老鸨子单独给你选个最好的。”
杜清明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略为羞窘地微微一笑。
马俊杰也不废话，当先将身旁一个格外风骚的姑娘拉进怀里，然后极有气概地一挥手，“兄弟们，相中哪个了自己动手，千万别客气！”
带头大哥发了话，众山贼自然不客气，一窝蜂地拥上前，将姑娘们人手一个搂在怀里，然后相拥相携着进了春喜楼，倒也没出现争抢打闹的局面，气氛出乎老鸨意料的十分和谐。她不明白，对这些往日进出低级娼竂的汉子来说，洞天府的任一个姑娘都美得如同天仙下凡一般，没什么好挑剔的。
唯独只有杜清明一个人形单影只，惹来姑娘们哀怨无数。
马俊杰对杜大少获得姐儿们一致青睐颇为艳羡，挤眉弄眼道：“大少，你中意什么样的姑娘？说来听听，也好让妈妈给你找个合适的。”
杜清明就算再沉稳早熟，毕竟只是个从未经历情事的十六岁少年，闻言便有些不自在道：“我无所谓的，看着合眼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