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有命。我不知道你要自责到什么时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是不是,最近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话?”
“没有啊。”言战回过头,环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甲板,从甲板里渗透出来的笑声让她微微一笑。
顾双城靠在栏杆旁边的柱子后,喘息
了一下,她又看了一眼言战坐在栏杆上的背影。
一直跟着她到这里,顾双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刚才言战回头看甲板的时候,差点就发现了她!
“言战,你知道吗。就算你变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我们都是好姐妹。没有你就没有我。我和世轩,还有三个孩子,在纽约能活得如此逍遥自在,都是因为你。”
“算了。别把我说得和救世主一样,我顶多,也就是个成不了天使也变不成魔鬼的可怜虫罢了。”
“我真不知道,该做什么,能让你比现在开心一点?”
“活了二十九年,我已经足够幸运了。真是有点遗憾,上次为什么不割得深一点儿,死在浴缸的热水里,对于我这种人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
“言战!”手机那头大吼一声,阿玲立刻声泪俱下,“言战!我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再死一次!我是个医生,但是我警告你,我最不想医得人就是你!言战,我明天就去你那儿。”
“……对不起。我有点痛。不知道怎么让自己不痛。”
“没事的,言战,相信我,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
“真的。言战。只要再忍忍,疼痛很快就过了。”阿玲擦干眼泪,“言战?”
“……我相信你,很快就好的,很快就会好的。”
过了一会儿,阿玲严肃的开口道:“推掉手头上的工作,来我家住几天。我给你先把身体调养好。”
言战点头,“嗯,等大哥的忌日过后,我就去纽约。”
“好。”
大哥的忌日?言忱的忌日?
……顾双城只清晰听到了这几个字,她看向挂了电话后,依旧坐在栏杆上的言战,裙角被海风吹起,黑发凌乱的拂向一边。
她正准备走过去,季东来从另外一侧的甲板上大步走了过去,朗声笑道:“言总,一个人在看海吗?”
“对。”言战抱臂,看向季东来,“不继续玩了?”
“再输,我的内裤也得倒挂在桅杆上了。”季东来笑了笑,看向安静下来的言战,“你是不是有点累了?早点休息吧,游轮是明天早晨八点靠岸。”
言战吸了一口烟,“希望将来季市长能多多关照我们言赋。”
“你的意思是?”
“我老了。是时候让他早点独当一面了。”
“你和陈非订婚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恐怕已经决定退出商界了。”季东来遗憾的叹了口气,“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
更快。不过,在你没从这个位置下来之前,我还是很喜欢和你博弈。”
“季市长真会说笑。商政之间没有博弈,大部分情况下,我们是秤不离砣的好伙伴。”
“言之有理。我知道,你大哥的忌日就快到了,如果到时候可以的话,我也希望能前去祭拜一下他。”
“当然可以。我大哥向来喜欢你这样豪爽的政界精英,如果他还在世,你们会很投机。”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意外,有不少读者对言战的表现很是费解。
come on,言战在商场上这么多年,商城不是游乐场,她有多少张面具,她说得话有多少是真话,交际场合的调情用语而已,这无法说明什么。至于为什么选格蕾丝,我想,一个女人crazy就该有crazy的样子,没什么为什么,那里恰巧有个女孩叫格蕾丝,她觉得顺眼,就她了,who care?
更何况她是言战,一个名老女人crazy也该有个名老女人crazy的样子。哎,大把的人肯陪她crazy.……她有很多面,有人选择相信她是女神,有人选择相信她是衣冠禽兽,你认为的她也许不是她,你不认为的她也许就是她。
实际上,她就是她。
☆、湛绯路九号
那晚言战不知道顾双城也在游轮上。
那晚顾双城只知道她和格蕾丝后半夜是呆在一个房间里,直到早晨八点游轮靠岸时,两个人才从房间里走出来。
同在一个屋檐下。
每天见面,在餐桌上,言战还是一如往日,只不过她的眼神再也没在顾双城脸上停留过。
眼神在闪躲,言辞在排斥,动作在推脱。
顾双城倒水的时候靠近一点,言战也会礼貌的侧过身,头也不回的转过身。
仍旧每天见面,在沙发上,顾双城的左眼盯着无聊的电视节目,右眼在言战的身上驻留。
眼神在解剖,言辞在讨好,动作在靠近。
言战赤着脚在地板上行走,她低头在小吧台上磨咖啡豆,顾双城走过去,她也赤着双脚,她靠在言战身后,伸手去拿吧台柜顶上的几包糖豆——
顾双城故意把糖豆推到了里面,又费力的向前倾身,她紧紧的靠在言战背后,装作去拿糖豆的样子,可糖豆被她越推越远。她的脚趾,一下一下的轻轻触碰或撞击着言战的脚后跟。
言战低头,感觉到顾双城的呼吸轻轻洒在自己的头顶上,她过高的个子,她抽节生长的年轻的身体,都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觉得压抑。她煮好咖啡,顾双城仍旧没拿到糖豆,她端着咖啡,转过身,只说了句,借过。
顾双城能感觉到,言战推她的时候,手特别用力。
她最终没拿到那几包已经不知道被她推向何处的糖豆,只是伸出手去,抚摸了一下言战的手停留过的地方,那地方微微发烫。
……
快疯了。
这念头让一大早就睁开眼睛的顾双城自己把自己吓着了,她甚至觉得抽烟也无法为她心房上微微发烫的余热降温,她的脑子里全是言战被红酒淋湿的模样,她的手上还是当时她揉捏着她的身体时所留下的触感,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不记得和言战接吻是什么感觉。
她什么都看到了,言战最私密的一切,在那个不知名的小餐馆的包厢里,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每次倒带,她都能想起来当时的言战多么的卑微,她的眼泪,她的羞耻感,她的哀切,她泛着白光的身体……顾双城很流氓的想,为什么当时自己不直接做下去?她小心翼翼的,在那个餐馆的包房里诱惑着自己,试探着自己,顾双城想,自己可以在心里鄙夷她的放荡,在完事之后,更加狠狠的羞辱她,让她哭得一发不可收拾也好。
可为什么?反而,现在被折磨的人是她自己呢。
言
赋住别院,老陈也去了别院,言式微因为考前压力过大,和言战报备一声过后,就去她妈妈木云歌那里了。
整个言宅,坐在餐桌前吃饭,每天早上从家里出去,每天晚上从外面回来的人,只有顾双城和言战。
顾双城又在想,如果她们那一晚发生了关系,那么现在的每一天,言战会不会半夜跑进她的房间里,像个发情的母狗一样挤进她的被窝里,只是祈求她摸摸她塞满寂寞的胸口?
然而,言战看上去真的没什么不同。依旧和家里的佣人们说说笑笑,偶尔也会问起顾双城的课业如何,就快高考了,她的问话真的和一般的家长一样,叫她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注意休息,最后阶段,好好冲刺吧之类的,佣人们听她这么和顾双城说话时,也会提出高考前解压的方法。
渐渐地,顾双城开始吃不下一口饭,喝不下一口雪碧,答不完一份完整的卷子,投不中一个篮球,她在篮球场上来回的运球,一圈又一圈的运球,队友们都放学回家了,最后在某个没有夕阳的傍晚,她把篮球狠狠掼在了学校那面长满了荆棘的后墙上!
没人知道那个篮球最后的命运,没人知道。
++++++++半++++++++++++++++步+++++++++++++++++++作++++++++++++++品++++++++++
高考就是在这样无止境的沉默中,一声不吭的结束了。
顾总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总是对这个高考耿耿于怀,不是因为那些刁钻古怪的各类题目,而是因为上帝从未提前告诉她,那稀松平常的一天,竟然真的是真正意义上,决定一切的高考。
考完所有科目的那天下午,顾双城出了考场之后,在小报刊亭的冰箱里顺手偷了一罐雪碧,大力的拧开——背着书包,和所有从考场走出来的学生一起,走到马路对面。
“喂,果果,【one night stay】怎么去?”她拿起手机,喝着雪碧,面色如常的问。
“我来接你吧?你准备上哪个大学啊?”陈果在那头高兴极了,本来顾总的这个庆功Party早该举行的,可惜人家顾总要高考,她和陆子曰只好发号施令,庆功会押后!
“不用。我自己过去。”顾双城的睫毛眨动的十分缓慢,雪碧被她一口一口的咽下去,她身旁的所有考生都在议论考场里的那些事儿,只有她站在那儿,人们从她面前来来回回,只有她一动不动。
就那么一秒,她某个颤动着的
思维末梢“嘎吱”一声断了,她捏扁了手上的雪碧铝罐。
“喂?喂?双城,你那头好吵?你说什么?”陈果大声问道。
“我想要点类似于春|药的药。”顾双城又返回马路对面,考生如洪水般涌出来,她出来的比较早,现在铃声打响,答卷时间结束,整个高考,是真的结束了。
人一多,她又再次混入人群,在小报刊亭的冰柜里顺手又偷了一瓶雪碧。
“什么?!”陈果在那头震撼的睁大眼睛,“你不会在写卷子的时候,满脑子里也是那种东西吧?啊?顾总,你现在可是顾总了!”
“你有吗?”顾双城用力揭开雪碧,又重新走到马路对面,问。
“【one night stay】里面,要什么有什么的。”陈果吁了一口气,上次刚听陆子曰说顾双城这家伙恋爱了,现在又……难道她恋爱的对象是个很难搞定的人吗?陈果迅速的报出了她最钟爱的PUB【one night stay】的地址、方向、维度、经度,催促她赶紧过来。
“湛绯路九号?”顾双城开口,陈果在那头复杂的指了一圈的路,她喝完最后一口雪碧,总结道。
“湛绯路九号?”言战坐在办公室里,她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鼻梁,反问道。
手机那头的格蕾丝点点头,娇嗲的嗓音听得人一阵发软,言战靠在座椅上,看向窗外的人群,“格蕾丝,截止到现在,高考就结束了吧?”
“是啊。我有几个好朋友,今天都考完,听说题目蛮难的。”格蕾丝应了一声,她窝在自己的沙发上,“言总,你来不来嘛?我有很多朋友想认识你。”
“结束了啊……湛绯路九号,就是那家……”言战想了一下,但最近确实太累了,她开口道:“one……”
顾双城查了一下路线,正好坐公交可以到湛绯路附近。
——“言总,你最近真的太忙了,一定很累。嗯,我们只是去唱唱歌嘛,你来吧?……呵呵,言总,你再猜猜看,这么有名的地方,你不可能不知道的。”
公交车上了高架,很快就下来了,停在湛绯路附近的公交站牌旁。
“你好,请问一下,one……”一路上都在思索些什么的顾双城忽然忘了那个PUB的名字是什么,就像装了很多东西的脑袋忽然清空了,那些用于计算的公式,那些用于回答的典故,都因为高考结束了,纷纷蹿出脑袋,也同时……带走了其他什么东西,此刻,她脑袋一片空白,也许,顾双城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