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言战都长成那样了,她母亲不是迟春水,还能是谁?”
“歇了吧。言战当时自己压根不想回言家的,人家喜欢自己单干的!再者说了,言忱接她回来,未必就是为了什么兄妹之情,不过,就是看她是个可造之材,他又是个爱才如命的人。”
话说到言忱和言战的时候,几个老头子面色都严谨了许多,之前的八卦气氛渐渐稀薄下来,一种油然而生的考究氛围“腾”地升起来。
“你们……就不觉得……”几个老头子挤在一起,嘴皮子动着,但谁都没发出声音来,几双眼睛各自瞧着,无声无息的议论完之后,又缄默下来。
“哈哈,怎么一个二个都不说话啊?”云中天落座,侍者立刻奉上香茶,几位老友打完哈哈之后,又开始聊其他话题。
“中天啊,你瞧今天这个天空,怎么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破了个大洞呢?”
“我瞧瞧
。”云中天沉沉一望,“真破洞了,那也得女娲补天。”
“女娲娘娘想从这破洞里飞出去,上九天之外逍遥去呢?看着架势?”
“……”云中天看向几位老友,他是巴不得言战把言齐一脚碾死,但言战绝不可能把他一脚碾死,身上没有几只寄生虫的狮子,那还能叫狮子吗?“怎么着,风沙大了,有些坐不住了?且看着吧,刚破题儿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
瞧云中天这悬乎劲儿,几位老友胸口的石头又齐刷刷的悬上来,顾家殁了,云家上来了,言家和云家对上了,如今领头的是言战和云中天,没拼个你死我活已经是个奇迹,他们不指望这两位都不闲着的主儿真能“相敬如宾”。
“中天啊,上头来了哪尊佛呀?我们这些上赶着进香的,连佛脚都没看见呢?”
“是啊。一丝口风都没漏,我们家老七在市里也没瞧出门道来。”
“上次市政厅招标会谈的时候没来,这一次诺金会晤总要来的。我和言战都等着瞧呢,这位佛爷是什么样的莲花座和菩提口……”
云中天口中的诺金会晤,举办地点是在本市远郊最大的纯自然森林内的诺金庄园,这个庄园的前身是一个英国公爵的官邸,几经修缮后变成了政府的外宾接待处,此次诺金会晤来得都是和本市经济来往甚密的外商,和一些祖籍在本市的海外华侨。
——“你到底去诺金庄园几天?”顾双城努努嘴问道。
言战换上了一套黑色的短西装,她昂起下巴,正对着一排镜子,面色无波的系领结,“和往年一样,就呆三天。……来,帮我看看,这套可以吧?上一套有点紧了,我真被你养得长小肚腩了。”
两人站在一家定制女装店的更衣室内,一溜排的西装和素色晚礼服悬在架子下,顾双城抱臂以观,“嗯,还行,看不出肚子。”
“这套穿着极其舒服。”言战望了望自己的后背,“不行,真是胖了呢。”
“胖点儿不好吗?”顾双城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吻了两下她的耳朵,“我喜欢你胖点儿。”
“最近真是越吃越多,千万不能在肚子上囤肉,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怀孕了。我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上头版。”言战摇摇头,褪下西装,“你问我去几天做什么?”
“我……”顾双城想了想,“我妈妈让我回家住。”
“什么?”言战顾不得换衣服了,她穿着内衣,走到顾双城眼前,搂住她的腰,抬头望着她嫩生生得脸蛋,“你说什么?”
“我妈妈让我回家住。”
“
小住几天呐?”言战眨了眨眼睛,她的左脚从高跟鞋里溜出来,顺着顾双城的裤管,缓慢的蹭她的小腿和脚腕。
“嗯。不是小住,是大住、特住,以后就住在家里。”
言战顿了顿,她收回脚,又驯顺的靠在顾双城的胸口,轻声问:“和我住腻了?”
“不是……”
“那你说什么大住特住!”刚才还猫在顾双城怀里的言战就这么猛地推开顾双城,立即冷脸道:“回家住?你家在哪儿?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刺耳?”
“昨夜临睡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过这件事吗?你这又是发什么脾气?”
“你把话说圆活了,我不会跟你发脾气。你说得这么戳人心窝子,还不准我发脾气!”
“我妈妈和我提过几次了,等着回话呢。我就等着你的回话,昨夜你不搭理我,我料想是你累了。今天,你总该给我一句话。”
“你自己听听你这是什么口气,总该给我一句话?你怎么不说,言战,今天,你总该给我一个痛快!”
“……”顾双城眨了眨眼睛,软着语气说:“我妈妈年龄大了,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我又是她唯一的女儿,总该陪在她身边的。”
夹在言战和顾依然之间的顾双城越来越难受,就为这个回家住的话题,她和言战也好说了不止一次。
“别在我眼前卖弄你的孝顺。我是和你说,她终归是你母亲,你和她不必太疏离,但是你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也不希望你和她多亲近!顾依然是你妈妈,可她养育过你吗?九岁之前,你是一个人过,九岁之后,你是跟我过的!那时候你的衣食住行,哪一样不是我亲手给你打理的,就是……就是你去白山……”言战红了眼睛,她望着顾双城,“逢年过节,我人不能去看你,东西都给你捎过去了,你就……不想着我的好?如今是母亲大,一句话就把你魂儿都招去了!回家住?你是回哪门子的家?你说啊?”
顾双城凝望着她嫣红潋滟的眸子,问道:“为什么,你人不能去看我?只送我东西?”
“我……我……我太忙了,那时候事情太多,言赋太小,我怕离了一步,都有人会害他,所以……”
“你没说实话。言赋太小,你怕人害他,那我呢?你就不怕有人害我?”
“……你大伯的遗嘱上,禁止我去探望你,直至你出狱后,才能见你。”
“到底还是大伯在你心里重要,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一点怀疑都没有。你不是问我回哪门子家吗?我自然是回顾家了……”
“闭嘴!我不准你说顾家!”言战握
住顾双城的双手,“顾依然那里再好,也和你没关系,你是我的小太太,我住在哪儿,你就必须住在哪儿。”
“好□的言总啊,你的属下要是见到你这样,他们还会那样信服你吗?”顾双城背过身去,“姑姑,我妈妈让我回家住,你允还是不允?”
“不允!不允!这么荒唐的事情,我是不会点头的。你看着姑姑,我对你不好吗?你要什么,我都给你。”言战又走到顾双城面前,她看向她,“是我对你不好吗?还是你受气了,和姑姑置气么?”
“你对我太好了,好的我都喘不过气来。”顾双城盯着言战急翘翘的双眸,“我是你太太,就是太太,为什么,你总说,我是你的小太太?我是你的双城,就是双城,为什么,你总说,我是你的小双城?”
“我不和你讨论称呼,我只问你,是不是受气了,还是我做了让你难过的事情?你……为什么离开我?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很多夫妻就是因为分隔异地,才渐渐疏远了,最后就离了?”
“顾宅离言宅不远。”顾双城后退半步,言战立即上前半步,两人的眸光胶着在一起。
“还不远?要是遇上堵车,我开车过去接你吃饭,就要整整两小时。要是没遇上堵车,遇上凌晨以后,我想你了,车根本开不过去,三环内的那个小立交桥,凌晨两点半就收起来了,我怎么去看你,我要是想你了,我飞过去?”
“……”顾双城又后退半步,她的心里装了一缸子乌七八糟的黑水,每次两人争吵时,这缸子黑水就会溢出来一点点,流出来的那些腐臭味道的渣滓就会侵蚀她的血管,她的全身就会变得冰冷而生硬。
这黑水,顾双城是再熟悉不过的,那是言战第一次猥|亵她时,她迷蒙不清时梦见过的……她当时差点被这黑水淹没。
“你就不心疼我吗?要是太想你,在路上开得太快,撞上……”顾双城捂住言战的唇,她伸手过去,抚摸着言战微颤的睫毛。
“和我住在一起,不要和你母亲住在一起。你姓顾,但是和顾家没任何关系。你是我言战一个人的,你只和我一个人有关系,旁得你不用管。”言战瓮声瓮气的说道。
“姑姑,你总说这些幼稚的话来哄我?你也用,这些幼稚的话来哄别人吗?”
“这不是幼稚,这是事实。你父母早就不要你了,是我要你的。我们一起走过这么多年,我们的情分,不,就算我不是你的爱人,顾双城,我总比他们在你心里份量重吧?”言战吸了一下鼻子,她抓皱了顾双城的外套领子,她仔细观察着顾双城的神
色,最终缓缓的放开手,抿嘴道:“抱歉……我怎么会,说出这么多废话来?你要是想回家住,你就回家住吧。”
言战转过身去,满目怆然的挑选着那些素色的晚礼服,她眉头攒聚着蛇信子般的执拗,又张口道:“……是,离得不远,我们……”
“别在我面前说那些,你不愿意说得话。”顾双城也吸了吸鼻子,现在的每个夜晚,对于顾双城来说,都是热火朝天的难熬着,言战那一声声酥麻入骨的低唤,小双城,小双城,我的小双城,都像是一根根比针眼大不了多少的桃木锥,它们刺进顾双城的全身各处,如果她是吸血鬼的话,可能早就化作飞尘。
言战揪住了一件晚礼服,她挺直脊背,“顾双城,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顾依然那里去住,我就让聚实基金横着出去。”
“对啊,这才是言战该有的语气。我说什么来着,我就是你放在家里的小花瓶,你给我灌满了水,插|满了你喜爱的鲜花,天天回来抱着我睡觉。你是不限制我,可你处处限制我,你限制的悄无声息,让我无所觉察。”
“你才多大?你知道外面有多凶险吗?在我怀里,你是最安全的。我会牢牢的护着你。”言战转过身,顾双城瞅见她红透的眼圈,摇头道:“我不是三岁小孩,别拿这种话敷衍我。”
“这是我的真心话。双城,我不是你,我们相差那么多岁,你那么年轻,有那么多的可能性,我和你走在街上,有多少男人在看你啊,你的母亲,根本不可能接受我和你的关系,她是要拆散我们两个!难道你看不出来吗?她根本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我们之间就如此脆弱吗?就因为不睡在一起,不每分每秒的黏在一起,就会分开吗?你一直不放心我,言战,你睁开眼睛看看,就算是出轨,也是你,不可能是我!”
“顾双城!为什么我们要去涉险,不必要的尝试,我们为什么要去试?我们住在一起才多久,你就要和我分居?”
“你放在我身上的心,是不是比针尖儿还细?”
“你要和我分居,我能不和你吵吗?什么回家住,什么要孝顺你妈,你就是要和我分居!说来说去,你就是,就是要和我分居,顾双城,你要和我分居!你就是要在我心肝上挖出一个窟窿!”
“冷静一点,听我说,你离了我不会世界大乱,一个言氏就够你忙了。言战,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比较好。你现在这样……真叫我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