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的脸都红了,他平时言谈无忌,恰恰是因为心无挂碍,现在却已经彻底混乱,他也想和夏羡宁好好谈谈,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夏羡宁一个一个直球打过来,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招架。
其实夏羡宁也同样紧张,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姿态放低到这种程度,去宣布自己单方面喜欢一个男人,这份勇气不是什么人都有的。
他实在太珍惜洛映白了,一点都不愿意他受到伤害。他已经犹豫了很久,今天才在阵法的作用下逼不得已地开口,但说完之后,心里又后悔又懊恼,觉得在好多人面前这样说了不够珍重。
可是当别人说他胡说的时候,夏羡宁却也绝对绝对不会承认。
因为在他心里,这是顶重要的事情,万万不能胡说。
就在一片寂静之时,黑暗突如其来,周围的光线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这是外围结界崩毁的征兆。
洛映白正是满心混乱尴尬,急需理清思路,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匆匆走开,脚下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猛地一绊,身边就有只手伸过来,有力地稳住了他的身体,然后顺势将他拽进怀里,紧紧抱住。
洛映白要是想推开他,也不是办不到,但是他没有那么做——他知道那是夏羡宁,他说过,无论什么情况下,洛映白都不会伤害夏羡宁。
亲密到几乎没有缝隙的距离,洛映白仿佛在这个时候才有了一个真正的师兄应有的模样,他定了定神,把声音放轻,口气却很严肃:“羡宁,我想咱们两个都应该冷静一下,对不起,现在我心里很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羡宁好像没听见一样,抱着洛映白,闷闷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说:“你让我抱一会,求你了。”
他的话成功地让洛映白所有的大道理噎在了嗓子里——即使是在他面前,夏羡宁也很少说软话,他不擅长这个。
夏羡宁喃喃道:“有很多次,我都想这样抱抱你。我是第一次喜欢个什么人,感觉特别幸福。明明喜欢的发疯,却得忍着,我真的再也……”
他颇为自嘲地笑了笑,向着洛映白凑近,两个人呼吸相闻,双唇接近的最后一刻,洛映白猛地躲了一下。
夏羡宁僵在半空,然后偏头,吻了吻洛映白的鼻尖,他的眼睛半闭着,在黑暗中更加无法看出是不是有受伤的情绪。
他几乎舍不得放开,但还是恋恋不舍地松了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沉声说:“算了,话已经出口,收也收不回来。所以你记住了,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喜欢你,没有半分玩笑。这话我撂在这,你可以不答应,但是你不能不信。”
外围的结界彻底崩毁,黑暗褪去,夏羡宁这次痛快地将洛映白放开,示意众人先回到上面再说。
即使内心有着疯狂的想要探讨交流的欲望,长流派和特侦处的各位还是不得不痛苦地保持沉默,处理好现场之后回到了地面上——这也幸亏是在地下,不然以两个人的知名度,夏羡宁这一个表白都没准能被现场直播,那可就真的是牛逼大发了。
就是现在,也有很多人受到了深深的震撼,虽然这两位师兄平时关系是很好没错……但他们主要的震惊点在于夏羡宁,还真是面瘫多闷s_ao,真人不露相,夏师兄看上去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居然已经喜欢洛师兄很久了!
那他们平时相处的时候,夏师兄都在琢磨什么啊……
我滴妈!不敢想不敢想。
这样“不敢想”着回到特侦处,把该登记的信息交代完整之后,长流派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林星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清了清嗓子,找到洛映白道:“师兄,现在杌兽抓到了,你们这边的事也已经解决,那……如果没有其他吩咐,我们几个就先回山?”
洛映白道:“好,回去吧。”
林星顿了顿,凑近他小声说:“放心吧师兄,我会告诉他们不要回去随便乱说的。”
洛映白心累地摆摆手:“爱说不说随你的便,走吧走吧,不送了。”
林星挠了挠头,看夏羡宁从记录间出来了,就又跟他打招呼道:“夏师兄,那我们走了啊!”
夏羡宁豁出去之后反倒一脸坦然,站在洛映白身边:“慢走。”
他跟长流派的人说完话,看了洛映白一眼,大概是很期待他能说点什么,但洛映白什么也没说,略一点头,盘算着也跟着走了算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头昏脑涨,思想危险,事关他俩的终身大事Cao率不得,还是需要找个没有夏羡宁的地方冷静一下,但偏偏这小子走到哪里都能冒出来,就好像故意不愿意让他找到理智一样,一点时间都不留给他。
洛映白恨不得拿头撞墙。
好在这个时候,可爱的魏收小天使过来了。
魏收的压力也很大,刚才趁着长流派乱糟糟的时候,他们特侦处的成员特意把处长大人排除在外,紧急召开了一个“单身狗保命大会”,制定了以后的生存计划。其中有一条就是,这一段时间洛师兄跟夏处长单独相处时,不得擅自打扰,如果必须打扰,抽签选择死士。
魏收比较倒霉,生存计划刚刚出台,他就成了那个死士。
他冒着生命危险过来跟两个师兄汇报刚刚研究佛牌得出的情况。
魏收道:“这佛牌是用死婴油、柳木膏、金水等做成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婴儿是因病而死,没有伤及人命,也不算触犯法理,其中的怨念明明应该不大,整件东西的邪气却特别重。”
夏羡宁偷偷看了洛映白一眼,道:“附近车库的主人名单,查了吗?”
魏收道:“查了,正在一一确认身份。”
洛映白道:“就往剧组那个方向查吧,又是桃花符又是大降宫阵的,跟这事脱不开关系,这约莫是个跟感情有关的案子。”
魏收刚要答应,夏羡宁在旁边抢了他的话,说:“好的。”
按照两个人目前的状态来看,洛映白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让夏羡宁有种异常珍惜的感觉,他这句“好的”说的就像是领了什么圣旨一样,口气十分郑重。
洛映白跟他互相看了看,说道:“哦……那没事了我也先回去了。”
他说完之后转身要走,夏羡宁却突然在洛映白身后叫了声“师兄”。
洛映白犹豫了一下停住脚步,回头看他,夏羡宁抿了下唇,还是问道:“生我的气了吗?”
洛映白:“……”
苍天啊,真的是只要看见他就完全不能认真思考!
他看着夏羡宁唇边那抹苦笑,也觉得心里难受起来,连忙说:“没有,你别多想。我没生气……”
洛映白说不下去了,微微侧头,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他侧过头的同时,洛映白的脸正好转向窗外,夏羡宁一直在看着他,正好发现他的眉心居然隐隐透着一抹极不明显的红晕。
这是……那大降宫阵里面的花粉!
那一瞬间,脑海中思绪狂涌,仿佛一把不知何来的火焰轰然点燃了心底荒芜,苍白的狂欢中,三魂六魄都好像变成了别人的,一切来得太突然,竟让人不知道该喜该悲。
夏羡宁蓦地伸手,双手握住洛映白的肩膀,硬是将他扳了过来,让他面对自己。
夏羡宁突然想起来一个被自己忽略的细节,那就是当时在阵中,他脱困之前的那一刻,其实洛映白也已经被扯进去了,只不过他刚刚进去阵就被破,所以当时那种混乱的情况之下,大家都没有注意那一点,但如果没有动心,又怎么会那样呢!
要说这世界上最了解洛映白的人是谁,夏羡宁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之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患得患失,此时看见洛映白忙着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再想想变幻的阵法,夏羡宁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什么。
一股了然的喜悦直从心头涌上,他双手紧紧攥着洛映白的肩膀,本来十分严肃地凝视着他,此时却忽地笑了出来,笑容中又是狂喜又是不敢置信。
洛映白:“……”
——那感觉就好像久处黑暗之中,乍见灯光亮起,光明大作的同时也晃的人眼底刺痛,几欲落泪。
夏羡宁心脏狂跳,实在有点无法冷静,连忙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洛映白的肩膀上逼迫自己平复下情绪,然后在他挣扎之前松开手站直了身子,轻飘飘扫了一眼旁边的魏收。
魏收本来也没想围观,是这俩人跟他说着说着话突然调情,让他没反应过来而已,这时被夏羡宁一看,立刻兔子似的跑了。
他松了手,肩膀上被紧握过后的温度依然留存,洛映白看夏羡宁这幅样子,几乎觉得他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
瞅瞅这孩子为了表个白都疯了,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洛映白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不行,他勉强理出一条思路,正色说道:“羡宁,我听到你刚才说的话了,我也听懂了。我告诉你,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你都永远是夏羡宁,我永远都不会责怪你、讨厌你。可是……”
他略蹙了下眉,难得严肃的样子看起来很有几分高傲冷漠之态:“可是这几天当中,桃花蛊、大降宫阵,这些都是影响神智的东西,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糊涂而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夏羡宁好像突然打了一针强心剂一样,整个人由蔫嗒嗒变成了精神焕发,他似笑非笑:“你不会以为我是疯了才跟你表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