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扔开了陆光明,转身离开。陆光明提着嗓子在后面喊,“喂,有你这么翻脸不认人的吗?你可别忘了,我上次入院的医药费,可得记在你头上!”
谢家华蓦地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回过头来,“你要多少?”
陆光明眯起眼睛一笑,“给我你家地址,我寄账单给你。”
“你有种寄我办公室。”
陆光明大声道,“睡都睡过了,我有没有种,谢SIR还不知道么?”
他被冲回来的谢家华捂住了嘴,唔唔了几声才挣脱开,笑眯眯地还在那里嘴贱,“昨天在街上遇到那位护士姑娘,她还是那么同情我,还悄悄问我,警方到现在有没有抓到那个j-i/j-ian犯……”
“闭嘴!”谢家华咆哮道。
陆光明在嘴边做了个牵拉链的手势,狡黠地眨眨眼,“你家地址?”
“滚!”
“那我真的寄你办公室了?”
“滚!”
……
陆光明星夜归家,直接钻进了暗房,连夜将半个巴掌大的间谍相机里偷拍下的谢家华与他的“线人”对话的照片洗了出来。他将那位“线人”的身影单独剪下,对着灯光端详了许久,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号人物。
他从房间墙角的小暗格中搬出一只上面刻了“潘多拉”三个字的小木盒,从中取出一只大哥大和一沓资料。
翻寻一番之后,他挑出了一份资料,照着上面拨打了一个号码。
那边响了许久才接起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道,“有病啊?!大半夜的谁打电话?!”
陆光明压着嗓子,用警匪剧中常见的幕后黑手那诡异而粗哑的声线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1990年至今你替汇发财务公司隐瞒犯罪证据,并以此收受贿赂共计港币两百八十五万六千块,这个数字没错吧?”
对方的声音变得惊疑而谨慎起来,“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明天早上九点,将有一张照片寄到你办公室,你有24小时时间利用你的权限查出照片上的人的身份。否则一封举报信会寄到廉署办公室。”
挂了电话,他将照片和各种资料都谨慎地收捡起来,放回暗格,然后去厕所里洗漱。沐浴时察觉到脖颈上的微微刺痛,他走近镜子,抹了抹玻璃上的水,昂着下巴看着喉咙上一抹浅浅的血痕——那是被啤酒瓶划伤的。
“真无情啊,家华哥。”他对着镜子,弯着眼笑道。
他s-hi漉漉地走出浴室,房间里冷清而空荡,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几乎空无一物,窗帘紧闭着,不见天日。床单和被套是沉甸甸的灰黑色,他将自己沉了进去,蜷缩成一团睡了过去。
……
24小时之后,他到手了一张单薄的资料:姓秦名皓,无业游民,泰籍华人,曾因故意伤害罪入狱五个月,出狱后效力于“骁骑堂”。
——这看起来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小马仔。
他对着资料思索片刻,翻开电话簿看了看,拿起桌上的电话座机拨了一个号。
“喂?张Sir,你好,我是廉署的小陆,之前在邱长官的退休Party上……哈哈哈,是呀,就是我!张Sir的记x_ing跟你的酒量一样好!哈哈……是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事关今年在你们监狱关押过的一位犯人,我想查查他的同监人员名单……”
良久,他再三道谢后挂了电话。此时再看向秦皓的照片与资料,他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逮到你了,家华哥。”
第五十九章 阿嫂你好靓仔啊!
何初三的私人办公室,地处湾仔区海边的一栋小高楼,对面就是四年前新建成的香港国际会展中心一期。国际会展中心占地广博,楼层高耸入云,拥有当时世界上面积最大的玻璃幕墙,蓝色的幕墙面朝海湾,玻璃反s_h_è 着盈盈阳光,耀眼夺目。而何初三在它旁边租下了一栋毫不起眼的小办公楼里毫不起眼的一户办公室,静悄悄地开起了一间数据分析公司。
隐藏在这间举世瞩目的临海建筑之后,隐藏在这座举世瞩目的亚洲金融中心城市之中,充当了多起大宗交易的幕后cao盘手,不动声色地发展,默默无闻地捞钱。
知道这间小公司地址的人并不多,夏大佬派来的保镖近日来一直乔装打扮守在楼下,保护着大嫂的安全。因此当一位细长眉眼的青年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何初三的办公室里,微微笑着递上自己的名片时,何初三看着名片上的“廉政公署调查主任陆光明”等字,略有些好奇。
“陆SIR,我没收到任何访客的通知,你是怎么进来的?”
“安全通道,”陆光明笑道,“幸好这里的楼层不高。”
正在外间的何初三的助理发现了这位不速之客,快步跟了进来。何初三挥手屏退了他,示意他关上房门。
他起身将陆光明引向一旁的沙发,并亲自动手倒了杯茶,“陆SIR,请。”
他坐在陆光明对面的沙发上,看着这个看似比自己还年轻但满眼狡黠的廉署主任,泰然地开口道,“陆SIR,我是个安分守己的小生意人,这间公司总共才十几个职员,这规模还入不了廉署的眼吧?”
陆光明摇了摇头,“放心,何先生的公司一点问题都没有,跟何先生本人一样清清白白。何先生执业仅仅两年就开起了一间自己的公司,还担任骁骑堂名下几间公司的投资顾问,道上人称“捞财童子”,但任凭怎么查都查不出任何破绽。这就有些奇怪了,如果不是一开始就蓄意防备,怎么能做到无懈可击呢?”
“也许我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不该做的事?”何初三平静道。
“也许吧,”陆光明笑道,“何先生出身名校,青年俊杰,想来跟街上那些普普通通的古惑仔不是一种境界。”
何初三不想再跟他绕弯子,“说了这么多,陆SIR来这儿究竟有何贵干?”
“想跟你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骁骑堂的龙头大佬夏六一,我知道你跟他的关系并不简单。我手上有他的一个致命的把柄,足以令骁骑堂灰飞烟灭,令夏六一再度锒铛入狱——可不是三个月那么简单,是将牢底坐穿。你将我需要的东西给我,作为交换,我可以替他消灾弭祸。”
何初三坐在沙发上,姿态放松而镇定,“对不起,陆SIR,我不相信。你身为廉署主任,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把柄,与其通过我得到你想要的东西,直接上门抓人岂不更方便?”
他站起身来要送客,陆光明知道他拿腔作势,也不再兜圈,直截了当地道,“我有夏六一手下一位警方卧底的身份资料。”
何初三低头看向他,眉头皱了起来,“卧底?你身为廉署主任,为了交换自己的利益,不惜暴露警方卧底?”
陆光明笑了起来,“何先生这话说的,看来十分清楚夏六一会对卧底做什么嘛。我这人虽然没有什么良心,不过一点点的底限还是有的,真想害那位卧底,我就不会七曲八拐地找你谈交易,而是直接找夏六一本人谈了。何先生比我有良心,这笔交易你替夏六一做,卧底的命掌握在你手里。”
何初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想交换什么?”
“骁骑堂的龙头‘账册’。”
“我没听过那种东西,也不会跟你做任何交易。”何初三斩钉截铁地送客道,“请回吧,陆SIR。”
陆光明悠哉悠哉地站了起来,“据我所知,这位卧底已经掌握了很多罪证,很快就会收网了。何先生真的不替自己的‘爱人’考虑考虑?”
“我没有‘爱人’,”何初三面不改色地道,“如果你是想暗指夏六一,那是你误会了我跟他的关系,我只为他的公司提供一些投资咨询。至于你说的夏六一的罪证,如果他真的犯了罪,那就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他是个有独立思想行为能力的成年人,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要旁人为他考虑。”
陆光明又笑了,“看来何先生也是个有趣的人。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何先生慢慢斟酌,想好了再CALL我。”他示意何初三手中那张名片,告辞而去。
何初三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看了那张名片良久,然后两指将它拈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他若无其事地坐回办公桌前继续工作,心里并没有将这段小c-h-a曲当做一回事。他看得出陆光明在虚张声势——恰恰因为没有实力和经验,所以将自己装饰得狡诈而世故,但言行表现得太过处心积虑和急功近利,反而让其话语的真实度降到了最低。他判断陆光明手里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把柄,也没有什么警方卧底,不过是对于正在调查的某些事情走投无路,想来编故事讹他一把。
陆光明说的所有话,他都没放在心上。
……
陆光明笑兮兮地出了何初三的公司大楼,坐上一辆的士车。半个钟头后,他与几位同事汇合于油麻地警署的门外。现出廉署牌照,他们大摇大摆地进入警署,站在了一位中层官员的办公桌前。
“王SIR,两个月前一封举报信寄到廉署办公室,举报你三年来替汇发财务公司隐瞒犯罪证据并收受贿赂两百八十五万等情况,经廉署调查确有其事,现对你提出正式拘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