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初三,你究竟想做什么?你真的能救这个人吗?是你能救他,还是你反会被他拖入深渊?
……
谢Sir点燃了导火索,一拍屁股走得潇洒,这边厢小马等人还要苦了吧唧地负责灭火。三个大男人一边叽叽喳喳地哄大佬一边笨手笨脚地收拾房间。好在大姐头下楼来帮手,把大佬连拉带拽领上楼去了。
“那个扑街说什么了,这么大火气?”崔东东拉着夏六一坐在沙发上,找了手绢来给他擦脸,“怎么嘴里都是血,吐出来看一下。”
夏六一皱巴着脸往手绢里吐了半颗假牙嵌套。崔东东捏着他的下巴朝他嘴里仔细看了看,“没事没事,磕破了r_ou_,牙只掉了这半颗,明天回陆上补补吧。”
要见牙医居然都没能激起大佬的反应来,他恹恹地闭了嘴,挣开崔东东,独自去阳台躺椅上躺下,侧过身去将长手长脚缩成一团,拿起一旁的蒲扇遮住了脸。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走开离我远点”的颓丧气息。
崔东东坐到小萝身边去,跟她小声聊着,“怎么了这是?姓谢的胡说八道了什么呀?”
“是不是说了阿三?”小萝轻声猜测道。
“这他妈下嘴也太毒了吧?这下好了,气成这样谁能哄?”
“要不让小马给阿三那边打个电话,让他哄哄?”小萝。
“不准打电话给他!!”夏六一蓦地在外面发出了愤怒吼叫,“还嫌他不够危险吗?!还嫌他不够cao心吗?!”
“提个建议罢了,也是为你好,你吼什么呀!”崔东东护着小萝道。
“没事没事,你别又跟他吵起来了。”小萝急忙劝道。
“他就缺人跟他打一架,心里憋着呢,幼稚鬼!”崔东东抱怨道,随即掉转了枪头,“姓谢的王八蛋,跑别人家里来煽风点火,我们不好过,他也没好日子过!小马?小马——!”她自言自语着跑下楼找小马去了。
见她走了,小萝放下针线筐,扶着床坐了起来,慢慢地一步一步走到阳台上,在夏六一身边坐了下来。
“对不起,刚才不该骂你。”夏六一突然在蒲扇底下发出声音。
“没事的,大佬。你别太伤心了,不管别人说了什么,你要知道阿三很爱你,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放下仇恨、让你开心,你要是不开心,他也会难过的。”
“嗯,我知道。”夏六一低声说,“我只是……很担心他,很对不起他。是我傻,是我害了他,早知道是现在这样,我什么都不要了。”
小萝轻轻抬起手,拍了拍他微微颤抖的脊背。“不是你傻,是他太精明,他知道你可以为了他放弃报仇,但那样的话你心里永远会有一个解不开的怨结,他永远得不到一个完完整整的你。我非常懂他的心情,我们从一开始就爱得很辛苦,要跟死去的人分享一颗心,我们都爱得自私又贪婪,交到我们手里的那颗心差了一分一毫都不算是完整的爱情。我这一枪挨得很值得,哪怕我死了,东东也会深深记得我一辈子,只要我活着,我就有办法让她整颗心里从此都是我,她一辈子都离不开我了。”
夏六一掀开了脸上的蒲扇,坐了起来。他轻轻抚了抚小萝因伤病而苍白冰凉的脸,叹息道,“傻妹。你们怎么都这么傻。”
……
小马开着小货车,在山路上猛轰油门好一阵“突突突突”,终于在山脚的岔路上追到了步伐矫健的谢家华。
“姓谢的!喂!喂——!”他在后面按着大喇叭。
谢家华停下了脚步。小马钻出车厢大跨步走到他面前,挽着袖子想先给他来一拳,但估计自己单枪匹马打不过这位阿Sir,非常理智地没有采取行动。
“你刚刚跟我们大佬说什么了?!”他叉着腰质问道,“你也看到了吧?我们大佬现在每天种菜、钓鱼,修,修x_ing,养……修身养x_ing!没招惹你们O记吧?你找上门来,我们还好好地款待你,你倒好,说了难听话,还动手打人!”
“他先动的手,他自己承认的。”谢家华提醒他。
“咳!他那是气昏头了!说的话不算数!”小马胡乱一挥手。
谢家华懒得再与他胡搅蛮缠下去,“你找我什么事?”
“我们大……我们大佬要我跟你说:‘扑街!回去洗洗你的臭嘴!别成天没事做找上门来砸场子!找我们茬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后院的火都要烧你的烂屁眼了!’”
“你们大佬都‘气昏头了’,话还这么多?”
“咳!上面几句是我们大佬的心里话,我代他骂出来的!他的话在后面:秦皓的事不是我们查出来的,是‘老掌柜’派人告诉我们的。‘老掌柜’知道你安排了二五仔,还知道你安排的二五仔已经做了中层干部,你好好想想他是怎么知道的吧!你与其来纠缠我们,还不如回去好好查查他!谢Sir辛辛苦苦这么年,恐怕也是他老人家手底下一颗棋子,不,一条家犬吧?!让你咬谁你就咬谁,不让你咬谁,你再怎么吧唧嘴,也一根毛都咬不到!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马叉着腰嚣张地笑了好一大通,发现谢家华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喂?!听清楚了没?吓傻了?”
“你回去跟你们大姐大说:多谢提醒,老掌柜的事我会去查。不过你们也好自为之,一个人做过什么事,老天爷都能看到,不是洗洗手、在乡下种一种花Cao就能掩盖的……”
小马懒得听他和尚念经,拍拍屁股往驾驶座一钻,“不好意思!谢Sir!风声太大我没听到!慢走不送!”一轰油门“突突突突”地跑了!
车都开回到小院门口了,他才琢磨出不对劲——我靠!这个衰人怎么知道那番话是“大姐大”说的?!他长了狗鼻子闻见味儿了?!
……
日落时分,谢家华登上了回港的渡轮。他独自坐在舱尾,把玩着那只放在外套里被压扁了的小鲨鱼,试图将它重新组装起来。
夕阳染了他半面鲜红,他看着掌心仿佛凝了血一般的小鲨鱼,恍惚间觉得自己离一个血淋淋的真相越来越近,但那近在咫尺的腥臭气息,竟令他心生犹豫与恐惧,不敢掀起那层薄薄的屏障。
安c-h-a卧底的事,只有他与他的上级刘副警司知道。而秦皓的具体身份,他谨慎得连刘副警司都没有告知。能查阅到那份绝密的卧底档案的,只有警司以上级别……
他想起他在华探长那座熊熊燃烧的别墅门外,初次见到陆光明。笑容狡黠的青年对他说:“居住在这里的华总督察涉嫌收受贿赂、与三合会勾结……华总督察并不是涉嫌受贿的最高级长官,他的上面还有一些人,其中一个……跟谢Sir您有点私人关系。”
——如果陆光明所说一开始就是真的,如果马如龙刚才那番话也是真的,那么这个在背后cao控着华探长、执掌黑道乾坤的老掌柜……不!不可能!证据呢?一切都是他们空口无凭的猜测!证据在哪儿?!
他烦躁地将小鲨鱼塞入了袋中,抬头向前望去,维多利亚港两岸繁灯闪烁,宏伟的建筑鳞次栉比,五彩灯辉的交织处,y-in影中仿似潜藏着巨大的污黑之物……
第九十七章 (上)恕我直言
挑了个良辰吉日,乔爷带何顾问去面见老掌柜。上车先煞有介事地给何顾问戴了个眼罩,商务车一路七拐八拐,兜了快一个钟头,最后在一处闹市区拐进了地下停车场。
何初三耳朵里听着路过叮叮车的“叮叮”声与附近菜市场熟悉的叫卖声,心中颇为无语——这就是他刚上班时租住过的西环一带,六一哥曾经来这儿躲过几天后来被谢Sir拘走了。从他们上车的地方直接过来,正常也就十分钟。
乔爷让师爷带着保镖留在车上,扶着何初三下了车,亲自牵着他步入地下俱乐部的偏门。乔爷本来拄着拐杖走路就不方便,还要腾一只手牵着何瞎子,两人一路跌跌撞撞。何初三耳朵听着外头又一辆消防车的警鸣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乔大哥,我们这是在‘皇庭会所’的下面吧?”
他记得附近叫得上名的豪华会所又临近消防局的就是这间了。
“……”费了老大劲施障眼法的乔爷。
他摘下了何初三头上的眼罩,“何兄弟,你这就太不懂事了。”
何初三笑着反手搀扶住了乔爷,“本来想装不知道,怕你贵体摔着了。大哥,你还信不过我吗?”
“宝贝儿弟弟,我哪能信不过你?是‘那位’太谨慎。”
“大哥放心,我会让他也信得过我的。要劳烦大哥引路了。”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脚下的木地板发出暗哑的嘎吱声,乔爷的拐杖落地“咚、咚”在昏暗的走廊中回响。两边墙上镶嵌着仿古的中式镂空窗格,光影摇曳的仿烛灯,一切都显得肃穆而幽森。
乔爷终于在一处房门前停了下来。门口站着三个穿西装的保镖,戴墨镜还加黑口罩,浑身包裹得一丝不漏,手上戴着皮手套,他们先将乔爷与何初三上下检查摸索了一番,然后对他俩点头致意,放了行。
乔爷推开了房门,何初三尾随他进入房内。只见室内装潢同样是肃穆凝重的古风,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大面中式山水画屏风:只有黑白两色,墨意却极富层次,上方的白水与下方的黑山间缭绕着大片灰色的云雾,模糊了黑白界限;白水中一尾黑鱼,黑山上一只白鹏,一上一下点缀在山水之间。